第66章 野薔薇之戰(1)
白露直接從S市轉到陽城的一家, 專門針對精神方面疾病治療的私立醫院。
在陽城郊區, 環境很好,醫療器械和技術全部是從海外引進, 專家十分權威。
時銀原本以為,白露牴觸的情緒會很激烈,結果女人只是安靜地站在那裡, 沉默看著窗外, 一聲不吭,直勾勾的,盯著一個地方默默發呆。
顧從禮和院長大概有點交情, 將曹姨留下來照顧她, 曹姨將削好切成塊的水果端過去, 叫了她一聲:「夫人。」
白露恍惚了一下, 扭過頭來, 呆呆看了她一會兒。
半晌,她輕輕開口:「他什麼時候來接我。」
曹姨笑了笑:「夫人, 小少爺就在門口呢, 您要不要跟他聊聊天?」
白露露出了一個短暫的迷茫的表情,隨即很快笑了起來, 輕聲說:「怎麼你叫我是夫人,叫他就是少爺了?他才沒在門口, 你騙我。」
曹姨愣了下, 反應過來以後, 下意識回過頭去。
顧從禮沉默地站在門口, 察覺到她看過來的視線,微微點了點頭,抬手關上門。
她嘴裡的「他」,除了顧璘以外,從來沒有過第二個人。
不同於綜合性醫院的擁擠,這裡的醫院很安靜,走廊空蕩蕩的,除了他沒有人。
顧從禮在門口站了一會兒,中央空調的暖氣明明很足,室外冷流卻依舊透過厚厚的牆壁滲透進來。
他冰冷的指尖捏在一起捻了捻,轉身往外走。
穿過走廊走到盡頭電梯間,他看見時銀。
她坐在窗前的椅子裡,身上是厚厚的毛衣外套,電梯間有穿堂風,她大概是覺得有點冷,整個人縮在一堆,看起來像是一團毛絨絨的毛線團。
瞥見他出來,時銀抬起眼,朝他笑了,站起身跑過來,走到他面前,去拉他的手。
大概是他體溫有點低,她打了個哆嗦,仰頭:「你冷嗎?」
顧從禮抿著唇,安靜了幾秒,緩慢開口:「冷。」
她扯著他一根中指,把他的手拉過來,塞到自己的外套裡,毛衣觸感柔軟暖洋洋的溫度帶著她的氣息,淡淡的椰子混著花香。
她揚起眼睫,笑瞇瞇地看著他;「這樣還冷嗎?」
顧從禮垂眸,抽手,拉著她抱進懷裡。
時銀安安靜靜任由他抱著,乖巧的像只小貓咪。
電梯叮咚一聲,有幾個護士從裡面出來,看見門口抱在一起的兩個人,嚇了一跳,然後湊在一起笑嘻嘻的走過去,邊說話還邊回頭。
時銀有點不好意思:「行了啊。」
顧從禮不撒手,下巴擱在她發頂:「再抱一會兒。」
時銀像小泥鰍一樣拱了拱:「回家再抱。」
「回家接著抱。」
時銀沉默。
算了。
今天就寵他一下好了。
她縱容地妥協了,心裡還有點竊喜和小無奈,感覺自己像個大姐姐一樣,他是抱著她撒嬌的小朋友。
終於有了翻身做主人的這一天。
兩個人就這麼站在電梯門口,電梯門打開又合上,直到電梯門第四次關上以後——
「……」
時銀腳都麻了,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:「顧從禮,這就行了啊。」
男人低低笑了一聲,放開她:「脾氣真差。」
時銀瞪眼,難以置信地看著他:「你說什麼?」
「你說我脾氣差?」
「你竟然還嫌棄別人脾氣差?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脾氣有多爛?」
顧從禮按開電梯,微挑了下眉:「沒人說過我脾氣不好。」
「那是因為沒人敢說,」時銀面無表情,「你還記得你連續一個禮拜不加我微信加了以後一秒鐘拉黑,原因只是因為我摔門了——這件事兒嗎?」
「我應該也說過,那是因為你跟別的男人在一起。」
時銀又翻了個白眼:「主編,我希望您理智吃醋,趙編輯家女兒都能打醬油了。」
顧從禮點點頭:「理智,你那個小助手的鑰匙什麼時候還。」
兩個人出了醫院的門,走到車邊,時銀腳步一頓,表情為難:「我不知道要怎麼跟他說呀,直接說我有男朋友了,男朋友讓我把鑰匙要回來,會不會顯得你太小氣,有損您的名聲。」
顧從禮開車門,語氣輕飄飄:「沒事,我不需要名聲。」
時銀一噎,被他的豁然震住了,一時之間想不到還能說什麼。
默默地上了車,顧從禮打方向盤出了醫院大門,忽然說:「時銀,你要不要搬過來住。」
時銀正在玩手機,聞言一抖:「什麼?」
「搬來我家住。」他就當她真的只是單純的沒聽清,平靜地重複道。
時銀微張著嘴巴,看了他十幾秒,意識到這個男人是認真的以後收回了震驚,換了一副更震驚的表情:「主編,我們家不流行婚前同居,被我爸知道可能會把我打死。」
顧從禮點點頭表示理解,很善解人意:「那先結婚。」
時銀:「……」
***
「男人,三十歲了,三十而立,成家這事兒的確是應該提上日程了。」
甜品店角落卡座,方舒翹著腿兒,漫不經心地攪拌著玻璃杯裡的冰沙,語重心長的重複道:「畢竟,三十了。」
「……」時銀面無表情,「二十九。」
方舒眉一挑:「你是已經嫁給他了?這就開始護夫狂魔上身了。」
時銀高舉著手,一根一根擺弄著手指頭,一臉崩潰:「我才二十三,二十三,我怎麼結啊。」
「二十三了,該有性生活了。」
時銀:「……」
方舒抬眼,突然問她:「你用了嗎?」
時銀愣了愣,眨眼:「什麼用了嗎?」
「我給你買的,出差禮物。」
「……」
時銀四下看了一圈兒,臉漲得通紅,壓低了聲音:「你那個東西,那個珠子——」她說不下去了,挫敗地歎了口氣,「沒有,最近太忙了,沒有時間。」
***
時銀最近確實是忙,兩場簽售會下來透支了她大半的體力,剛一回到S市又因為顧從禮的事兒去了趟陽城,折騰了兩天,剩下的體力也空了。
睡了十幾個小時,渾渾噩噩爬起來,又接到梁秋實的電話。
繼續開始了無休止的趕稿。
上次梁秋實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因為顧從禮,她沒怎麼注意他說了些什麼,順口提起這件事。
等到時銀這邊畫得差不多了,梁秋實過來補背景和網點,關於上次的話題又重複了一遍。
簡單來說就是,他覺得帝都的那場發佈會上那個戴著口罩的女生看起來有點像離年,可是他不確定。
時銀縮在沙發裡打了個哈欠,抱著數位板,手邊一杯奶茶,旁邊放著筆記本電腦,手裡捏著筆勾勾畫畫,一臉茫然的抬起頭來:「離年是誰?」
「……」
梁秋實:「老師,您是故意的吧。」
時銀裂開嘴,無聲地笑了得好燦爛:「對啊,我是故意的,意思就是,她是誰都無所謂,」她抬手,筆尖戳了戳筆記本屏幕上的分鏡墨稿,「作品說話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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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秋實委婉的提醒她:「老師,離年背後是整個從陽文化的資源,作品,大綱,腳本,畫功強大的職業助手,從陽全部都提供,他們品牌部門是外包的,營銷水平沒話說。」
他頓了頓,抽手機,翻出微博裡那段視頻,時銀的粉絲圍攻口罩女生的視頻:「這個熱度,您也看到的了,網上現在很多人都是這樣的,對於不知道前因後果的事情,她們只會看自己能看到的,看到了這段,轉一下罵兩句。」
「您是轉了後面的內容,可是能看見這些的最多也就僅限於圈內或者關注這件事的人,並不是所有人都真的會刨根問底去深究後面還發生了什麼,去好奇一下自己看到的是不是就是全部。」
他說了一大堆,時銀像沒聽見一樣,半分鐘後,把電腦側了側,給他看,認真地問:「你覺得這裡留白會不會好一點?」
「……」
梁秋實急了,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,聲音提高了一點:「時一老師!」
時銀嘴巴裡咬著吸管,揚著眼睫看著他:「球球,你是不是覺得對不起我?」
梁秋實僵了下。
「你覺得對不起我,你差點去了從陽,而現在給我下絆子的又好像和從陽也有關係,所以你有點急,但是,這件事和我有什麼關係?」
梁秋實愣了下,茫然的看著她。
時銀直起身來,耐心地說:「你看啊,現在中國畫漫畫的人那麼多,優秀的漫畫作者那麼多,好看的,帥的,各種各樣的都有,比我紅的人多到數不過來,所以這個離年她紅不紅,她長得好不好看,這些跟我有什麼關係,你以為少年漫啊,我就遇見了我畢生的對手,她的一舉一動還能牢牢地牽扯著我的心?再說啊——」
眼見著梁秋實的表情慢慢變得敬佩了起來,時銀有種自己很英俊瀟灑的自豪感,她抿著唇,搖頭晃腦地說:「我轉了那個視頻的後續,喜歡我的人,或者對這件事情比較關注的人看到了,這不是就夠了嗎?其他人怎麼想跟我又有什麼關係?」
時銀拿起奶茶吸了兩口,咬著裡面的黑糖珍珠,一邊拿過手機隨手刷著玩,「所以說啊,那個離年想幹嘛,我真的不太在意,喜歡我的人,我願意把我的喜歡也全都給她們,不喜歡我的人,我管他是個屁——」
時銀的聲音戛然而止。
梁秋實正聽孤高的時一老師吹牛逼聽得津津有味,突然一下停住了,他有點疑惑地抬眼。
淡然孤高的時一老師面無表情看著手機屏幕,定住了半分鐘,緩慢地抬起頭來,將手機舉到他面前,聲音冰冷:「這個女的,是不是那個離年?」
梁秋實看了一眼,是張不知道哪裡來的照片。
看起來優雅又小資的咖啡廳裡,女人淺栗色的梨花頭,小臉翹鼻,紅唇水潤,帶著深棕色的美瞳,顯得眼睛明亮。
她旁邊坐著個男人,氣質冷冽,有點眼熟,好像在哪裡見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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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秋實回憶了兩秒鐘,露出了一個茫然的表情:「這個是離年啊,這不是顧主編嗎,」很快,他恍然,「《赤月》這是覺得準備挖離年過來?她這個天才美少女漫畫家的人設確實挺成功的。」
「呸!」時銀摔筆,「她是個狗屁的美少女漫畫家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