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 57
念初看到這些新聞的時候整個身子都在發抖。
一邊是氣的, 一邊是難以置信。
這種感覺就像一盆涼水從天而降,渾身上下被澆得透心涼, 偏生你還不知道為什麼。
不知道這兩幅作品怎麼會相似成這樣, 不知道明明自己腦海中一點點勾勒出來的畫面為什麼別人也有,更不知道怎麼就突然變成她抄襲了。
整個人瞬間懵了圈,又驚又懼又憤怒。
無從宣洩。
事情發酵的那個下午,美展組委會給她打來電話,暫時保留她金獎名次,等事情結果調查出來之後再做處理。
念初立刻告知了自己作品的完成時間,卻被那頭駁回, 稱岳明已經上交了作品鑑定報告, 上面的日期比她還要早一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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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上加霜。
此時,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出現了。
岳明工作室在微博公開艾特念初, 發佈一則申明。
【對於近日網上傳聞抄襲事件有所耳聞, 有關念初小姐作品和我相似一事,還請盡快給出一個解釋, 謝謝。】
配圖赫然是那張作品鑑定報告。
幾乎是斬釘截鐵的指責了念初抄襲, 網友紛紛像是得了實錘般, 認定了她抄襲這件事情。
憤怒的同時是難以言喻的驚恐和慌亂,念初茫然的發現,自己根本證明不了她的清白。
千夫所指,百口莫辯。
整幅畫完成的過程只有她一個人,她沒有創作時錄製下來存檔的習慣,幾乎是沒有證據。
以前看紀雲他們這麼做, 念初只覺得大驚小怪,然而真正遇到這種事情時,才追悔莫及。
她想起來上課的時候,成佳再三強調過這個事情,完成重要的參賽作品時一定要留下記錄。
那個時候她不以為然,現在想來,這些都是用前人血淚教訓才得出來的結論。
成佳的電話幾乎是同時打了進來,念初接起,那頭首先就是傳來劈頭蓋臉的一頓罵。
「平日裡我是怎麼和你們說的!存檔存檔!記錄記錄!證據有多重要你難道不知道嗎?!」
「這件事情過後你還怎麼在業內生存!好好地一個年輕有為的畫家,就這樣毀了啊!」
「一個二個都是這樣!」
他說到後頭,聲音幾近哽咽,念初傷心的淚如雨下,一方面是為自己的疏忽大意,一方面是為辜負了他的教導而羞愧。
更加讓她難過的是成佳說的話。
——這件事情過後,她還怎麼重新畫畫,她的人生也就這樣毀了。
紀雲他們在出事的那一瞬間就立即問了她事情具體情況,念初一五一十的和盤托出,那頭是久久的靜默。
想來,大家都是已經一起商討過了,想盡辦法也沒有替她證明的法子,成佳才會如此的失態和難過。
「老師…對不起」,念初哽咽,只聽那頭深深的嘆了口氣,成佳疲憊的聲音緩緩響起。
「你自己一定要扛住,我們再儘量想想辦法,待會和你工作室的師兄們聯合出個申明,看看情況能不能有好轉。」
念初道完謝,剛掛掉成佳的電話,齊銘的號碼就打了進來。
「網上那件事情我看到了。」
「齊老師,我沒有——」念初焦急,剛解釋到一半就被他打斷了。
「我知道,念初,因為你現在所遭受的,就是我多年前所遭遇的。」
齊銘平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,念初愣住,忽然就想起了方才成佳的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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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一個二個都是這樣!」
那時她沉浸在自責和內疚中無法自拔,沒有去注意他的這句話,原來——原來…是這個意思。
難怪向來沉穩儒雅的成佳,會失態成這樣。
「齊老師…」念初喃喃,不知該說什麼,巨大的震驚和難以置信讓她恍然,原來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,都不是她看到的那樣。
「我參加美展那年,岳明已經是美術界的名家了,那時我們一起參加了那一屆的展會,作品到了組委會那裡就被發現了。」
「幾乎是一模一樣。」
「然後他給出了全程錄製視頻和完成日期,我沒有,因此被判成了抄襲,一氣之下,我就回到了老家,開了這家小畫室。」
齊銘低笑了一聲,話語帶著時過境遷的滄桑。
「我不希望你重蹈我覆轍,如果需要,我可以把這件事情發到網上,能爭取到多少信任是多少。」
「不用了老師,您好好生活,這件事情我自己會想辦法處理的,你別擔心。」念初吸了吸鼻子,連忙拒絕。
齊銘好不容易擺脫了這件事情,過上了平靜的生活,念初不忍讓他再為自己操心。
她反覆保證,像是在安慰別人,更是在安慰自己。
「我可以解決的,沒關係,沒關係。」
一整個上午,念初都處於惶恐不安的狀態,像是熱鍋上的螞蟻,焦灼無助又迷茫,然而現在卻出乎意料的鎮定了下來。
有些事情在未知狀態的時候總是叫人慌張,念初當時看到那兩幅一模一樣的畫時也都在情不自禁懷疑自己。
不然怎麼可能巧合成這樣,她不是沒有想過岳明抄襲她的作品,但這個念頭幾乎是一冒出來就被她扼殺了。
雖然沒有近距離接觸過,但念初可以說是仰望著他的名字長大的,這麼厲害的人為什麼要抄襲她的作品。
可隨著事情的發酵,越來越多的跡象讓她覺得怪異,當所有種種都指向她抄襲時,念初卻更加的堅定。
她沒有錯,錯的人不是她。
其實最可怕的,不是別人質疑你詆毀你,而是連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。
現在確定是岳明抄襲了之後念初反而無所畏懼。
大不了拚個魚死網破。
李安然一看到網上的消息就回了家,念初此刻正坐在電腦前面寫申明,一臉打了雞血的狀態,鍵盤被敲得噼裡啪啦作響。
屏幕上,白底黑字,義正言辭,字字扎心。
然而卻都是空口無憑,念初洩氣的看著這份申明,沮喪的彎下挺直了大半個小時的背脊。
李安然一直在旁邊默默的看著她,許久,忍不住把她攬入懷裡,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欲言又止。
「其實…」
「其實我應該有證據可以證明你是親手獨立完成這幅畫的。」
「嗯?什麼!!!」念初猛地坐直身子抬起頭,雙眼瞪圓的緊盯著他。
李安然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,開口。
「我在你畫室裡裝了監控。」
念初把剪輯完處理好的視頻,連同著那份申明一起發到微博並且艾特岳明,同時抄送給了組委會之後,終於騰出空來收拾李安然。
「你什麼時候裝的監控?」
「就,最開始買下隔壁的時候…」李安然小心翼翼的說著,一邊說一邊打量她的臉色。
「哇,這麼早,預謀很久了吧!」念初誇張的驚嘆,可謂氣得不輕。
一想到所謂的自由其實都在別人目光的監控之下,念初就有種想掀桌的衝動。
看到她這幅樣子,李安然就慌了,連忙抱著她輕哄:「沒有沒有,我就是每次看到你把自己關在畫室所以擔心…」
「起開!」念初打掉他的手,擰眉怒斥:「擔心就可以為所欲為不尊重人權了嗎!」
「唸唸…」李安然哭著一張臉恨不得給她跪下。
要不是!
要不是那個岳明,他死也不會說出這個秘密。
現在真是自作自受。
「我解決完這件事情再來找你算賬。」念初惡狠狠的說。
微博發出短短幾分鐘,評論轉發就已經上萬,與此同時成佳聯合著紀雲和工作室的那堆師兄們一起發了個申明。
期間言辭鑿鑿的擔保了念初的人品,並且保證她不會做出抄襲這種事情,同時還轉發了她那條微博證明。
齊銘也出來發聲,說出了自己當年的事情。
還是有不少人知道他的,齊銘正當紅的時候,微博沒有盛行,但是作品卻廣為流傳,有些年紀的網友都知道他的名字。
一時間,輿論呈現了兩邊倒的架勢。
然而不出一個小時,岳明那邊立刻給出了回應,這次他們也拿出了過程拍攝視頻,只是這個視頻卻是從畫作底稿初具輪廓的時候才開始拍攝的。
那邊沒有過多解釋這一現象,但在那些外行人和不明所以的群眾眼裡,已經不亞於是有力證據。
組委會那邊還是沒有動靜,估計在觀望輿論的動向,如果反對聲音過多,他們恐怕也不會冒著觸犯眾怒的危險,把這個金獎重新還給她。
畢竟對方是岳明,堪稱畫界元老。
身份放出來組委會任何一個人都不足以於他抗衡。
誰也不想做這種得罪人的事情。
比起一個新人的前途來說,他們畫展的未來才是最重要的。
事情彷彿走到了一個死胡同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