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1章

發佈時間: 2024-02-01 08:25:0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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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21、第121章

==第一百二十一章==

說起來事情也是機緣巧合, 那次陳老闆和薛庭儴商定後, 他回去後便四處找人打聽紙坊的事。

像他們做這行的,多是和紙坊、墨坊、刻坊之類的打交道,心裡也清楚像這種手藝的生意, 一般是沒人往外盤的。可偏偏湊巧, 與他經常有生意來往的一家紙坊,正往外盤作坊。

他詢問了坊主, 才知道原為何故。

原來這家紙坊的生意一直不好, 只靠做一些竹、綿紙用以糊口,甚至每逢淡季,還要做些火紙、冥錢之類, 用來補貼工匠們的工錢。

山西本就不是什麼出紙大省,也沒有什麼有名頭的紙。竹、麻紙有江西、福建兩地, 綿紙有河南、貴州、浙江, 宣紙有安徽宣州,這些都是產紙有名的幾個地方,而人們買紙, 也素來就挑這幾個地方的買。

而山西充其量也就只有綿紙可以拿得出手, 卻是色澤灰白,質地稍厚,為人所嫌棄。就好像陳老闆店裡賣的那幾種最劣質的竹、綿紙, 就是山西當地產的, 也就只有些家中貧困的書生, 才會買這種紙來用。

所以不光是這家紙坊, 其他紙坊的日子都不好過。只是這家紙坊的老闆實在厭倦了這門生意。且紙坊不賺錢,坊主也是要親自動手的,其間的辛苦自是不必說。

剛好坊主上了年紀,也是兒孫都改做了其他,也用不著他掙這份銀子,就想把紙坊盤出去算了。可是盤了很久都沒人接手,那邊坊主正在為坊中的工匠發愁生計,這邊陳老闆就上門了。

兩人經過一番磋商,陳老闆就以並不高的價錢盤下了這個紙坊,那些工匠們也不用再另謀出路了。

薛庭儴跟陳老闆出門了一趟,等晚上回來的時候,告訴招兒紙坊盤下了。

他去看了一下,紙坊雖是有些老,但裡面的器物都是近幾年新添置的,都還能用。就算再添加一些其他工具,也花不了多少銀子。他與陳老闆合夥的契也簽好了,他出方子,陳老闆出銀子並出面負責生意,所賺的銀子兩人□□分。

薛庭儴四。

本來陳老闆說是他占四成的,現如今銀子不值錢,也就是方子值錢。一個好的方子,能傳祖祖輩輩的,算下來還不知能換多少錢,一般人合夥就這麼來的。

可薛庭儴堅持不讓,他心知自己沒辦法出面打理生意,以後方方面面都指著陳老闆,再說當年陳老闆也算是幫了他許多,這個恩情他可是一直記下的。

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,之後陳老闆又和那些工匠簽了二十年的契後,紙坊就算是再度開張了。

這邊先做著以前的老本行,用以維持日常花用,那一頭薛庭儴連著出去好幾天,就是為了把做紙的手藝教給那些工匠,而芸香紙裡頭最關鍵防蟲蛀的東西,他則是教給了陳老闆。

至於以後,就全看陳老闆了。

天氣越來越冷,眼見就快進入臘月了。

每到這個時候,就是招兒生意最清淡的時期。王記菜行那裡,就靠著一些窖藏菜以及醃菜、肉、蛋、雞之類的勉力支撐。送菜的生意停下了,而姜武、高升他們也都能歇一歇。

就在這時,薑家那邊傳出要辦喜事的動靜,是給姜武辦喜事。

原來薑家早就給姜武選好媳婦了,是附近村一個李姓的姑娘,據說那姑娘生得白淨漂亮,人也賢慧勤快。姜武也見過了,只是因為忙,就把婚期定在了冬月,趕在臘月之前成親,也好讓姜武今年‘能娶個媳婦好過年’。

薑家那邊早就在準備了,也是臨近婚期姜武來報喜,招兒他們才知道。

高升等人都是連連賀喜,招兒聽說了也是十分高興,一群人紛紛跟姜武說到時候一定去喝喜酒。

到了正日子,薑家十分熱鬧。

薑家在村裡雖是外姓人家,可因為薑家有一門打獵的手藝,日子過得是比起誰家都不差。更不用說自打姜武和招兒做生意後,更是不知為家裡賺了多少錢。

如今兒子辦喜事,自然要大辦。頭一日薑家就在擺流水席,到了正日子更是全村的人都去了,一片歡慶熱鬧。

唯獨薛家人沒去,畢竟身上有孝,去了怕衝撞。

姜武一身大紅色喜服,正站在門前招呼前來吃席的客人,突然看見了一隻大黑狗跑了來。他眼神微微一動,跟他哥說了一聲,便悄悄跟著大狗走了。

離得很遠就看見了招兒。

招兒挺著肚子站在那兒,穿一身淡青色的夾襖和月白色的褶裙,頭上挽著髮髻,也沒戴什麼首飾,看起來乾乾淨淨的。可能是因為沒有像以前那般風吹日曬,招兒白淨了許多,氣色也好,小臉紅撲撲的。

姜武有些恍然。

近一年多來,他回村子的時候少,留在外頭的時間多,明明之前報喜的時候才見過,卻恍然發現招兒現在變了許多。

以前是風風火火的,潑辣而幹練。如今卻是多了幾分柔和,可能是要當娘了,眉眼的棱角軟了,眼中總是含著溫柔的笑。

像此時,招兒就是這般溫柔地看著自己笑。

“姜武哥。”

連聲音都變了,少了爽利,多了幾分輕柔。

是誰改變了她?

是那個文弱單薄的少年?

不,如今已經不是少年了,而是聞名遐邇的薛舉人。

招兒終於熬出頭了!

連姜武都很詫異,自己竟會這麼想,而不是像以前那樣每每想起那個人,都難掩妒忌。

也許,時間真的能沖逝一切。

“哎。”他應了一聲,笑道:“怎麼站在這兒?走,進去坐。”

招兒眉眼嗔怪:“你忘了我身上有孝了?”不待姜武說話,她又道:“本來給嫂子準備了一份禮,可惜自打那次後,你也一直沒去小山頭,我也沒能給你。這不,眼見就快到時候了,我就自己來了。”

見姜武朝自己走來,她連忙阻止道:“你可別過來,我讓黑子銜去給你。咱倆可不能接觸,免得沖了你的喜氣,你可是新郎官。”

姜武止住腳步,招兒從袖中掏出一個細長的錦盒,讓黑子銜著跑到他的身邊。他蹲下接了過來,明明不重,卻覺得沉甸甸的。

他半晌才站起來,也不知道該說什麼。

其實有很多話想說,可就這麼猶豫著猶豫著,猶豫了這麼久,變成了此時的啞然失聲。

“姜武哥,我走了。”沖這邊揮了揮手,招兒轉身就打算走了。她穿得厚,又挺著大肚子,姿勢也稱不上好看,笨笨拙拙的。

“招兒!”

“啊!”她停下腳步,半轉過身,訝然地看著他。

見她這種眼神,姜武好不容易升起的衝動,頓時又沒了。他笑了笑:“沒事,我就想跟你說,你回去的時候走慢些,路上滑。”

招兒點點頭:“嗯,我知道呢,你快去吧,收拾收拾,待會兒還要去接新娘子。”

“哎。”

似乎姜武的模樣有些怪異,招兒轉身也有些猶猶豫豫的。她又看了姜武一眼,才道:“姜武哥,你要幸福。”

“你也是。”

聽到這句話,招兒頓時變得歡快起來,對姜武點點頭,便領著黑子走了。

姜武一直目送到看不見她的背影,才收回眼神。

他靜靜地站了一會兒,突然失笑一聲,才回到那滿是擁嚷嘈雜的火紅世界。

*

招兒終於松了一口氣。

這口氣一直藏在她心裡,吐不出來,咽不下去,今天終於能松下了。她一路慢慢的走,因為村裡的人大多都聚在薑家,四處顯得格外的安靜。

黑子跟在她腳邊亦步亦趨著。

一人一狗走得很慢。

她看看路邊的小草,甚至乾枯了的樹杈,明明這些景色並不好,卻是心情很不錯。

突然抬頭,面前不遠處站著一個人。

正是穿了身青色棉袍的薛庭儴。

“上哪兒了?也不跟我說一聲。”

明明薛庭儴表情很正常,招兒卻莫名有些心虛,她下意識說了謊:“今兒不是姜武哥大喜的日子嘛,我就想來瞅一瞅,半道上才想起身上有孝,又轉了回來。”

薛庭儴走到她身邊,扶著她往前走,神情淡淡的:“怎麼沒去看一眼?我記得你好像給薑家準備了禮,怎麼沒拿上送過去。”

“這不是身上有孝嗎?我讓我姐帶去了。”

薛庭儴哦了一聲,沒有說什麼。

兩人回到小山頭。

今兒小山頭上也沒什麼人,高嬸母子兩個,連同招娣都抱著葳哥兒去吃喜酒了,就留了他們兩個。是招兒專門讓招娣去的,招娣既然在村裡住了下來,就不能不和村裡人接觸,多出去接觸接觸人,也對葳哥兒有好處。

時候也不早了,冬日裡天黑得早,一般都是這個點兒開始做飯,等天擦黑的時候吃,早吃早歇下。

薛庭儴去了灶房,從米缸裡舀了一碗米,用水洗了下鍋,然後就坐在灶膛前生火。這期間招兒一直沒進屋,就在旁邊亦步亦趨地跟著看。

“你回屋去,外面冷。”

“灶房裡也不冷。”

火點燃了,薛庭儴塞了把枯樹枝引火,往常只拿筆的白淨雙手,如今幹起這些雜活兒來也有模有樣。

他和招兒兩人平時都是跟著大夥兒一起吃的,可招兒如今大著肚子,餓得比較快,有時候半夜裡餓了,就得薛庭儴給她做飯吃,所以也是練出來了。

太複雜的做不了,煮個粥或是下碗面,還是能做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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把灶膛裡填了柴,薛庭儴就站起去外面拿菜。

余慶村這邊每逢到了冬天,吃不完的菜都是凍在外面。不講究的人家就是隨便擺著,招兒講究,專門做了個櫃子,一些肉菜什麼的放在裡頭,既不會壞,也乾淨。

薛庭儴從櫃子裡拿了兩碗羊肉,丟在水盆裡泡一會兒,結成冰塊的羊肉就從碗裡脫出來了。他將羊肉丟進燒熱的鍋裡,也就一會兒的功夫,就聞見了燉羊肉的香氣。

這些羊肉都是提前做好的,一塊兒是羊肉,一塊兒是結了冰的羊肉湯,只用吃的時候化凍,再加些配菜即可。

既簡單,又省力,這法子是招兒想出來的。

薛庭儴從灶房角落裡拎了兩個蘿蔔出來,用水洗了洗,便放在砧板上剁。梆地一聲,一個蘿蔔變成兩半。再梆梆梆幾聲,蘿蔔都被剁成了小塊兒。

招兒聽得心驚肉跳的,忍不住縮了縮肩膀。

等薛庭儴將蘿蔔剁了,又去泡了幾朵曬乾的香菇,才又在灶膛前坐下。橘紅色的火光將他的臉照得一片嫣紅,火苗的跳躍,在他白淨的臉上渲染出忽明忽暗的顏色。

招兒忍不住往前走了兩步,一直蹲在灶膛邊湊暖和的黑子,瞅瞅男主人,再瞅瞅女主人。

“你現在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,聞著就香!”招兒臉上掛著討好的笑,故作輕快道。

薛庭儴嗯了一聲。

明明是嗯,卻讓招兒聽出了幾分哼的意味。

招兒堅持不住了,故作姿態地四處看了看,自言自語道:“看來也沒什麼讓我幫忙的了,那我回屋了。”語畢,她便以落荒而逃的矯捷之勢逃回了房裡。

薛庭儴臉色陰沉沉地瞄了她背影一眼,又哼了一聲。

與此同時,黑子打了個響鼻,舔了舔嘴角,用鼻子觸了觸他的褲腿。

薛庭儴瞅了它一眼:“狗腿子!你剛才做了什麼,你心裡沒數,還想要吃的?”

黑子無辜地瞄了他一眼,它本來就是狗,不叫狗腿子叫什麼!

*

晚飯吃得是安靜無聲,吃罷飯兩人就收拾歇下了。

燒了熱水泡腳,臨上炕之前,薛庭儴又在炕膛裡添了柴,兩人才躺下。

似乎因為柴填多了,今天的炕燒得特別熱,招兒翻過來翻過去地睡不著,只能將被子掀開。

掀開被子舒服多了,她背著身面朝裡躺著,感覺涼了就把被子蓋上,感覺熱了就掀開,似乎玩得很歡樂。

而薛庭儴,至始至終就沒吭聲。

在招兒又一次將被子蓋上時,身後多了一個人。

他還是像以前那樣從後面環著她,卻並沒有就此睡了,而是手在她面前捏著。捏著捏著,衣裳不知什麼時候就被解開了,微微冰涼的手掌滑了進去。

這些日子薛庭儴也有手腳不老實的時候,但都是淺嘗即止。招兒以為這次也是這樣,就沒制止他,反倒有些配合。

可很快她就發現事情不對頭了,等她反應過來,已經有什麼東西擠了進去。

“你幹什麼,不行的!”她的聲音像似卡在嗓子裡,小小的。

後面的人根本不理她,捏著她的腿肉,一下一下。因為姿勢的原因,也是因為顧忌著,並不是太進去,可就是這樣才最折磨人。

她用了全力,才轉了個頭過來,正想說話,就被人咬住了嘴唇。

一通肆掠,對方放了她,卻又沒放過她。

最後招兒都哭了,哭著求饒:“我錯了,我錯了……”

他微微喘氣,嗓音低啞:“你什麼錯了?”

招兒哭得一團糟:“我不該說謊,其實我去見了姜武哥,還把準備的禮給了他。給了我就回來了,然後就撞上你了。”

薛庭儴哼了一聲,不動了。

當他不知道?他其實一直都在後面跟著。

他知道招兒什麼也沒幹,可他就是心裡不舒服。

“你是不是還想著他?”

“我沒有想著他啊,我就拿姜武哥當哥哥看待。”

“該不會是情哥哥吧?”

招兒拿手去推他:“你不講理!哪有什麼情哥哥!胡說八道你!”

他又哼了一聲。

招兒聲音小小的:“我就是怕你會生氣,才會瞞著你。”

可瞞沒瞞住,他還是生氣了。

之後的幾天裡,薛庭儴的氣一直沒消,無論招兒怎麼討好他,都沒什麼用。連招娣和高嬸他們都看出來了,私下問招兒是不是兩口子吵架了。

可看著又不像,薛庭儴裡裡外外什麼事都做,尤其是事關招兒的。連著幾天都聽他半夜裡起來給招兒做飯,換成誰家的男人能做到這種地步。

招兒能怎麼說?能說自己一時昏了頭,所以才一腳失足千古恨,再回首已是百年身。

這男人,忒是小氣!

別看她恨得咬牙切齒,扭頭還是縱著他,晚上被折騰得哭爹喊娘,生怕把孩子給折騰出來了。

時間一天一天過去,直到時間進入臘月,李大田上門了,薛庭儴這場氣才消。

李大田是來有事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