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2章

發佈時間: 2024-04-22 10:04:5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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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2章

日子一天天過去, 京師不知不覺就入了冬,十一月份初, 就早早落了雪, 早上起來的時候, 屋簷上一片薄薄的白雪,在陽光下折射出昳麗的細碎光芒。

寒璧呵出一口熱氣,暖了暖僵冷的手指, 繼續往前走去, 等到了門前時,便聽見裡面傳來男子的聲音:「阿幽, 今夜有宴, 我要晚一些時候回來, 你不要等我。」

「嗯。」

寒璧輕輕叩門, 等屋裡人答允了, 她這才躬身進去,趙羨抬眼,看見她身後的小丫環捧著的東西, 笑道:「阿幽,狐裘正好送來了, 你試試。」

小丫環忙不迭雙手奉上,趙羨取了那狐裘,入手觸感細膩溫暖, 做工精緻, 幾乎看不見縫線處, 渾然天成。

他抖開來,替姒幽披在肩上,退開兩步看看,笑意銀銀:「阿幽真好看,聽說北地有白狐,我回頭使人去看看,若是能有一件白色的就更好看了。」

姒幽低頭瞧了瞧,道:「這樣就可以了。」

雖然她的體溫較常人而言要更低,實際上姒幽並不覺得有多冷,但是穿著這狐裘,倒彷彿身上真的暖和許多了。

趙羨低頭望著她,輕輕在女子額上落下一個吻,微笑著道:「等我回來。」

姒幽略微抬起眼,露出一絲隱約的笑意:「好。」

因著這一點笑意,趙羨心裡有那麼一瞬間連朝都不想去上了,磨蹭了許久,直到姒幽第三次提醒他,時辰快到了,他這才離開了王府。

今日晚上趙羨確實有宴,只是因為惦念著姒幽,他頗有些心不在焉,不過因為此次的酒宴於他而言,實在有些重要,否則趙羨恐怕早早就離席了。

如今太子尚未確立,靖光帝的意思不明,他與趙瑢都不敢輕舉妄動,一舉一動都被所有人看在眼裡,生怕行將踏錯一步。

這次宴席表面上是京師的世家子弟舉辦的,在座的大多都是朝中官員的子侄,酒宴只邀請了趙羨,並未邀請壽王趙瑢,其原因為何,所有人都心知肚明,顯然他們身後的人,都是屬意趙羨的。

至於為什麼都是未有功名官爵在身的後輩,是因為結黨營私本就是大忌,官員們膽敢明面上邀請趙羨,那就等於是把頭上的烏紗帽送到壽王一派手裡了。

所以他們只能用這樣迂回的方式,不過在官場之上,彼此的意思都心知肚明,不需說得多麼直白,其中用心會意便可。

宴席上推杯換盞,酒過三巡,所有的世家公子身旁都有歌姬作陪,唯有趙羨身邊空無一人,只有一名小廝躬著身子垂手侍立在側後方,準備為他斟酒。

正在這時,一名錦衣青年帶著美姬來到趙羨面前,先是作揖行禮:「見過晉王殿下。」

趙羨抬起頭看看,認出了他,名叫黃瀚,其叔父是左副督察御史,他的堂兄便是本次宴席的東道主,黃瀚大約是喝了不少酒,眼神已經有些渙散了,動作也不太穩,打了一個酒嗝,道:「久仰晉王殿下大名,今日得見,實……實乃幸事,願敬晉王殿下一杯。」

趙羨自然欣然應允,那黃瀚揮了揮手,對身旁的美姬道:「替殿下斟酒。」

聞言,那美姬蓮步輕移,靠了過來,她悄悄看了趙羨一眼,微微紅了臉,玉手端起酒杯遞過來,小聲道:「殿下請。」

趙羨接了酒杯,不知為何,他突然覺得有些熱,就是渾身上下的血呼啦一下點燃了,沸騰起來,很不對勁。

他明明沒有喝多少酒,為何突然會如此?

趙羨素來警惕,他立時看向那美貌女子,淩厲的目光將對方驚了一跳,怯生生道:「殿、殿下?」

趙羨皺起眉頭,那邊黃瀚已經仰頭喝了酒,將杯底亮出來,笑著催促道:「殿下,請。」

他的聲音有些含糊,身形有些虛浮不穩,彷彿是喝多了一般,趙羨的目光下意識落在了自己的酒杯之中。

白玉似的酒杯壁,酒液清澈透明,完全看不出來什麼,但是他拿著杯的手指卻有些發燙,身體裡有熱意一點點聚集起來,朝指尖湧去。

他突然想起來阿幽曾經說過,蠱以毒為食,若是碰見了毒物,蠱的反應便會十分激烈,他身上種了阿幽的心蠱,也就是說,這酒杯裡,有東西?

趙羨端著酒杯半晌沒動,黃瀚的身形晃了一下,疑惑道:「王爺為何不飲?」

他本就喝多了,嗓門有些響,一下子就將周圍眾人的注意力拉了過來,所有的目光都紛紛落在了趙羨身上,他盯著手中的酒杯看了片刻,又看了看黃瀚那張面孔,唇角勾起一點細微的笑意來,端起酒杯,一飲而盡。

不少人立即拍手稱讚道:「王爺海量!」

「好酒量。」

酒液入喉,帶起一陣微辣之感,趙羨放下酒杯,黃瀚又笑著與他寒暄幾句,這才踉蹌退開,那美姬見他腳步虛浮,幾乎要跌倒了,連忙上前攙著他,黃瀚含糊道:「扶……扶我去外間透個氣。」

「是,公子。」

那美姬攙扶著他出了門,酒宴三巡,偶有離席者,並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,唯有趙羨一雙黑沉的眸子,緊緊盯著那兩人的背影,一名錦衣公子正在與他說話,見狀朝他視線的方向望去,好奇道:「王爺在看什麼?」

趙羨收回目光,笑道:「沒什麼。」

而那邊,黃瀚出了門,沿著回廊走了一段路程,冬日的夜裡冷風陣陣,吹得廊上的燈籠飄飄蕩蕩,彷彿鬼魅一般。

他緊走幾步,忽然站直了身子,那美姬疑惑道:「公子?」

黃瀚沒回頭,只是擺了擺手,道:「我自己走便是,你先退下。」

美姬聽罷,雖然不解,但還是躬身應下來:「是,奴婢告退。」

帶她走後,黃瀚才擦了一把額上的汗,回身望瞭望,確信身後沒有人,這才定了定神,望前走去,沿著一條小徑走到底,路邊有一個小亭子,一燈尚明,亭中有人正在等候。

黃瀚進了亭子,便將那人摟住,笑道:「我照你的意思,都辦妥了。」

那人原是披著厚厚的斗篷,此時回過身來,昏黃的燈籠光芒映在她的面孔上,容貌美豔,堪稱絕色,赫然是那琅山公主。

她被黃瀚摟著,也不掙脫,勾起唇角笑意盈盈:「那酒他喝下去了?」

黃瀚道:「自然喝下去了,我親眼看著的。」

他說著,又遲疑道:「不會有事罷?」

琅山公主輕哼一聲:「瞧你那點膽子,能有什麼事?本宮還能害了他不成?」

她說著,將黃瀚推開些,悠然道:「待事情一成,本宮許你的好處,自然會一一兌現。」

黃瀚又將她摟住,親昵地吻著她的鬢角,輕佻笑道:「我從未疑過你,不過,你要我替你做的事情已經做了,我是不是也該拿些好處了?」

琅山公主眼底閃過厭惡之色,若不是還要用這人,又擔心趙羨起疑,她早就給這人下蠱了,哪兒還輪得他向自己討好處?

不過事情好不容易一步步朝自己計劃的方向發展,到了關鍵時候,絕不能功虧一簣,琅山公主便半推半就地答應下來。

亭台中的燈籠滅了,很快便傳來璦昧的動靜,被濃重的夜色掩蓋下來。

……

夜色漸漸深了,酒宴還在繼續,有人早就喝暈了頭,栽倒在桌案上,放眼望去,一片狼藉,坐著的已寥寥無幾,就算人是坐著的,也是東倒西歪。

趙羨坐在上首的位置,正靠著椅背,以手支頭,半闔著眼,醉眼迷蒙,手裡還鬆鬆拿著一個白瓷酒杯,彷彿已不勝酒力。

門外傳來了腳步聲,一前一後,一輕一重,在這安靜的空氣中卻有些突兀。

重的那個腳步聲很沉重,像是根本不擔心會打擾到酒宴上的人一般,待進了屋子,在門口處停了下來,侍立的眾位僕人皆是喚道:「表少爺。」

那人正是黃瀚,只是他神情有些呆滯,目光渙散,彷彿沒有聽到眾人聲音似的,僕人們也已習慣了,只以為他是喝多了酒。

正在這時,一個女子聲音響起:「都出去吧。」

那些僕人從未聽過這個聲音,不免悄悄抬起頭來看,卻見一名女子站在黃瀚身側,挽著他的手臂,容貌生得極是美豔,與之前陪同黃瀚的那位美姬明顯不是同一個人。

那女子又重複了一遍:「公子讓你們都出去。」

聲音裡帶著威懾,眾僕人聽了,心裡莫名一顫,連忙紛紛退了出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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偌大的大堂中,除了那些不省人事的酒客們,站著的就唯有黃瀚與琅山公主兩人。

黃瀚呆呆地站在原地,如木樁子也似,全然無覺,琅山公主鬆開了他的手,目光投向上首的位置,一名身著錦袍的男人正靠在座位上,雙目微微闔著,彷彿陷入了淺眠。

她姿態從容,蓮步輕移,慢慢地走上前去,嫋嫋娜娜,如同一條妖嬈的蛇一般。

琅山公主打量著面前男子俊美的容貌,輕輕衝他吹了一口氣,從袖子裡取出一枚短笛,開始吹出一首怪異的曲子來。

隨著那曲子的吹奏,淺眠的男人漸漸地睜開了雙眸,他的眼底漠然而無神,彷彿什麼都不入眼一般,望向了琅山公主。

眸色黑沉,看過來的那一瞬間,琅山公主只覺得自己的心被一顆小小的石子狠狠擊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