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5章

發佈時間: 2024-04-18 13:57:5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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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5章

只是與朝堂上的驚雷相比,李雁回那點驚提都不值得一提了。

此時金壁輝煌、威嚴肅穆的大肅朝堂上,靜得連落一根銀針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,朝中重臣們個個面色如土,冷汗直流,有幾個心理素質不好的,站得搖搖晃晃,看那模樣似乎隨時都能昏厥過去一樣。

朝堂上的氣氛就像是膠水一般,低沉壓抑、黏實厚重得讓人喘不上氣來。

高高在上的明德皇帝蕭南那滿是老年斑的臉,陰沉得像是能滴下水來一般,一雙虎目張半闔,眼中精光閃爍,早年征戰沙場的煞氣有如實質一般從明德皇帝的身上散發出來……

朝中大臣們嚇得如同鵪鶉一般,他們已經很多年沒見過明德皇帝那有如殺神般的模樣了。

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郢王蕭臨淵去沛縣救災帶回來的一幅畫兒。

那幅畫兒宏闊而精到,靈動而蒼勁,一經展開就鋪滿了整個朝堂,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大師之手。

如果是在平時,他們早就上前賞析讚美一番了。

可是,現在他們卻裹足不前,抖如篩糠。

怪只怪這畫兒畫得太駭人了!

千里洪災、生靈塗炭、哀鴻遍野、人食其肉、餓殍千里……這是沛縣大水之後真實而又慘烈的景象,畫畫人憤筆疾墨、虯勁蒼老、一氣呵成畫成了這幅成千上萬人物各俱情態的巨幅長卷……

站在這幅畫兒前,眾朝臣只感覺一陣陣眼暈。

郢王蕭臨淵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啊,敢把這幅畫進獻給皇上?!

所有的人都戰戰兢兢等著明德皇帝發怒,朝堂上唯一個還鎮定從容的就是獻圖的郢王蕭臨淵了。

面對大肅昭武皇帝蕭明德的滔天怒火,郢王蕭臨淵依然那麼平靜,連眉頭都沒皺一下,只是身姿筆挺的跪在那裡,依舊用低沉有力的聲音彙報著沛縣受災的情況。

“河南連日暴雨致使上游水位暴漲,多處河堤決口,其中屬沛縣受災最為嚴重,淹滅田土房屋無數,受災災民達數萬之眾……”

“戶部雖然撥銀四十萬兩,可落到災民的手上卻不足十萬兩。災民缺衣少食,生靈塗炭、哀鴻遍野、人食其肉、餓殍千里……”

“住嘴!”

明德皇帝氣得渾身亂抖,拿著佛珠的手,指著郢王蕭臨淵暴跳如雷。

可郢王蕭臨淵卻仍舊不管不顧跪得筆直繼續沉穩的說道:“災民缺衣少食,生靈塗炭、哀鴻遍野、人食其肉、餓殍千里之真實景象比之這《千里餓殍圖》更甚萬分!”

鏗鏘有力、斬釘截鐵!

高高在上的明德皇帝,目光又落在那幅刺眼的《千里餓殍圖》上,那畫卷上瘦骨嶙峋災民眼中的絕望讓他痛心,恍惚間,他似乎看到那圖上的災民都站起來,淒慘哀嚎著向他一步步走來……

他就是苦孩子出身。

如果當初不是前朝皇帝昏庸無道,致使天下大亂,天災人禍不斷,讓他們沒了活路,他們也不會起來造反,奪得這天下。

自從坐上這個位子,他就發誓再不讓天下的百姓遭受他那樣的苦難,可是……沒想到……他才在位短短二十多年,前朝的天災人禍就再度重演在他面前,這讓他如何能接受?!

明德皇帝陰側側的目光在朝堂下眾臣的身上一一滑過,看著底下一個個面如土色、沉默不語的眾大臣們,心中又是憤怒、又是失望、又是傷心……

“這就是你們說的當地官府為了掏銀子,將災情無限誇大,其實災情沒有那麼嚴重?!”

“這樣還不嚴重,那什麼樣才算嚴重?!”

“難道要讓災民掀了朕的金鑾殿才算嚴重嗎?!”

明德皇帝的話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,陰沉沉帶著無限的殺意。

“嗯?!”

隨著明德皇帝的這一聲喝問,底下站著的官員瞬間跪了一大半。

“皇上息怒!”

戰戰兢兢的大臣們趴在地上,半天不敢抬頭。

站在最前面齊王蕭臨鋯更是將頭壓得幾乎都快碰地了,心中將郢王蕭臨淵恨個半死。

因為當初就是他一力主張認為是“當地官府為了掏銀子,將災情無限誇大,其實災情沒有那麼嚴重……”,所以,戶部只給撥了四十萬兩用來賑災,他又從中扣了十萬兩,實際上從他手上撥出去的只有三十萬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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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,他也萬萬沒想到底下的那幫子人竟然這般貪婪,竟然無法無天的貪去二十萬兩,比他貪的還多。

一時間,齊王蕭臨鋯氣得牙齒咬得“咯咯”做響。

父皇最恨發國難財的,這幫子傢伙個個都得人頭落地!

可別牽連到他身上才好。

得想個辦法,讓底下的人把這十萬兩也扛了……

齊王蕭臨鋯頭磕在地上眼珠不住的轉著。

“齊王,你說!”

“現在該怎麼辦?!”

上首傳來明德皇帝的低喝。

齊王蕭臨鋯身子一抖,富泰的臉上露出一絲懼怕,哆哆嗦嗦的說:“兒臣認為當務之急應該是加撥賑災銀子,同時修築河堤……”

“如何撥?!撥多少?!如何賑災?!如何修築河堤?!”

明德皇帝的問題不喘氣似的一個接一個的向齊王蕭臨鋯砸來。

“這……”

齊王蕭臨鋯一個頭兩個大,急得胖臉上冒出了黃豆大的汗珠了。

腦子亂得和一團綿花似的,什麼辦法也想不出來,越急腦子越是空白一片。

明德皇帝看著大兒子齊王蕭臨鋯一臉的失望,目光又落到了二兒子瑞王蕭臨風的身子。

瑞王身材削瘦,身上有股子文人的清貴。

見明德皇帝看他,也不著急,磕了個頭然後直起身子,慢慢悠悠的說:“既然郢王去沛縣賑的災,想必已經有了更適合的賑災法子,畢竟沒有人比人更清楚災民的情況……兒臣覺得還是先聽聽他的意見比較好……”

跪在瑞王身後的老五福王蕭臨野,眉目如畫,狹長的鳳眼見明德皇帝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,連忙言詞懇切似的道:“父皇,這天災歷朝歷代都有,咱們大肅可是第一次發這麼大的水,全賴您的恩德……”

大意是昭武皇帝做的已經很好了,懷憂民之心則可,自責內疚則不必。

福王蕭臨野十分的會說話,這番漂亮話說下來,雖然昭武皇帝蕭明德的臉色依然是陰的,可是,卻已經沒有那麼難看了。

滿朝文武都向福王蕭臨野投去了感激的一瞥。

果然是福王啊……

所在之處,皆是祥瑞。

可這時,氣氛才剛剛有所緩和的朝堂再度響起一個不和諧的聲音,郢王蕭臨淵那低沉有力的聲音刺得人耳朵疼。

“四十萬賑災銀子到了災民手上只有十萬兩,如若賑災朝庭還需得再撥二百萬兩白銀,到災民手上需保證五十萬兩白銀,方能讓災民安然過冬以及明年開椿的椿耕種子錢……”

郢王蕭臨淵在堂下跪得筆直,一邊說還一邊又往《千里餓殍圖》上看了一眼。

昭武皇帝的火頓時又被勾起來了。

他這才想起來,剛才光顧著心憂災民了,他這還有三十萬白銀不知去向呢。

“郢王,我再撥你五十萬兩白銀……若誰再敢向這筆銀子伸爪子,直接給我剁了……”

“齊王,我必你追討回那丟失的三十萬兩銀子……若是追不回,我拿你是問!”

“散朝!”

明德皇帝目光冰涼陰沉。

這個時候,如果誰在敢哼哧半個字,明德皇帝絕對撕了他!

此時的明德皇帝就像是被戲弄了的老虎,誰撩誰死!

“是!”

“是!”

郢王和齊王齊聲應是。

“皇上這畫……?!”

跟在明德皇帝身後的大太臨李喜怯怯的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皇帝。

明德皇帝連一眼也不想看見那幅什麼《千里餓殍圖》,他治理的天下怎麼會是這樣子?!下意識的就想吩咐李喜把它燒了,可是,看到三兒子郢王蕭臨淵黑沉沉的眼珠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,滿肚子的氣發不出來,只能憋著道:“把畫兒給我收了……放……放在禦書房裡!”

說完一甩袖子轉身龍行虎步般離開了朝堂。

隨著明德皇帝的離開,整個朝堂的朝臣們才算是又活過來一般。

三五個人聚在一起,或是眉頭深鎖、或是眼神複雜的看向幾位王爺,最後,搖搖頭都走了。

“哼!”

齊王蕭臨鋯走過郢王蕭臨淵的身邊冷哼了一聲後甩袖子走了。

瑞王蕭臨風看著齊王和郢王的交鋒,嘴角一挑,慢悠悠的也走了。

只有福王蕭臨野笑眯眯的過來攙起郢王蕭臨淵,“三哥,大家都走了,咱們也走吧……”

只字不提剛剛朝堂上的風風雨雨。

一幅只談風月不談風雲的富貴閑王模樣。

蕭臨淵冷硬著臉,黑漆漆的眼珠子盯著福王看,直看得福王臉上的笑都快要掛不住了,蕭臨淵才淡淡的婉拒道:“剛辦完差事回來,要進宮看看。”

福王知道蕭臨淵這是要去看他的生母賢妃娘娘。

這母子倆一樣都是怪胎!

福王心中腹誹,臉上重新掛上無害的笑容:“那三哥自便,小弟先走了。”

說完也離開了。

片刻間,剛剛還波雲詭秘、風雨欲來的朝堂,就只剩下蕭臨淵一人了。

蕭臨淵看了看這金壁輝煌的朝堂無聲的歎了口氣,轉身離開前,臉色再度豎毅起來。

他沒有時間浪費……

沛縣的災民還盼著他將四十萬救災銀兩運送過去呢,看完母妃後,他就得再起程去沛縣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