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7章 戲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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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第377章 戲裡
  八年,又十八年。

  那是多麽漫長的一段歲月啊,漫長到他們都老了。

  晏三合看著香,把聲音放得更低了。

  “故事的開頭,應該就像戲裡演的那樣,千金大小姐和窮書生相遇了,雖然他們的身份一個高,一個低,卻擋不住情動心動。

  故事的經過,是大小姐的落難和窮書生的蟄伏。

  教坊司的八年,水月庵十八年,從高貴到卑踐,從卑踐到佛門,窮書生沒有變心,而是默默守候。

  故事的結果,是窮書生在大小姐去世後,拔劍刺向所有傷害過大小姐的人。

  他的最後一劍,直刺向天。”

  所有人都聽呆了,眼神在香和戲台之間,來回地看。

  這故事是真的嗎?
  二十六年,他怎麽做到的?
  晏三合看著戲台上的書生,輕輕一笑。

  “朱青,不言。一會戲快結束的時候,你們兩個去守著唱椿園的前門和後門。黃芪,你負責盯著窮書生。”

  三人相互看了一眼,同時點頭。

  “小裴爺。”

  “啊?”

  “你知道什麽穴位扎下去,人就能醒來?”

  裴笑瑟縮了一下,“大約是知道的。”

  晏三合:“一會香點完,如果我昏過去,你無論如何都要把我扎醒。要不醒,你就在我身上扎一刀。”

  裴笑臉色煞白:“晏三合,你換個人吧,我心臟不太行。”

  晏三合扭頭:“三爺行嗎?”

  三爺眸中像有碎冰閃爍:“你暈過去,就意味著心魔已經化解完。見陸時,還有沒有必要?冒不冒險?”

  “有!”

  晏三合沉默半晌。

  “我解過那麽多的心魔,還沒有一個心魔化解完後,我這個解魔人還有一肚子話要問的。”

  恰好這時的戲台上,鶯鶯與紅娘撲蝶,勾得張生實在忍不住從假山後面走出來。

  鶯鶯轉身,見是個年輕英俊的後生,俏臉兒一紅的同時,忍不住又多瞧了一眼。

  張生魂都沒了,像隻呆頭鵝。

  紅娘把用扇子擋住兩人的眼神,“小姐,我們回去吧!”

  “你們看,戲裡小姐與書生相遇了,戲外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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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晏三合舌尖上泛起一點苦澀的味道。

  “你們就不好奇他們之間,到底發生了什麽?不好奇那段鑼聲真正的意義?不好奇為什麽一曲西廂,就能化了她的心魔?”

  你好奇,我就好奇;

  你想知道,我就想知道。

  謝知非看著晏三合的側臉,“好!”

  一切安排妥當,晏三合什麽後顧之憂都沒了。

  “下面,我們就陪她好好看完這出戲。”

  ……

  戲,越看越驚心。

  這時的戲台下,已經有看客竊竊私語。

  “今兒這戲,雖然書生的扮相老了些,但舉手投足間的味兒,卻是正的。”

  “唱得也好,乾乾淨淨,一點都不拖泥帶水。”

  “你們看他的眼神,亮的驚人。”

  “誰扮的?”

  “我好像從沒聽過這人唱戲。”

  “高低是個角吧!”

  伴著鼓樂聲,書生將手中的扇子一收,起嗓開唱——

  “話說罷,心惆悵,一天愁鎖眉心上,小姐啊……

  最後一個“啊”,一口氣息綿延不絕,竟是反覆盤桓低回數次。

  台下觀眾,轟然叫好。

  “菊”字包房裡,除了晏三合外,余下五人都愣愣發呆。
    黃芪:台上一分鍾,台下十年功,這一嗓子,該不止十年吧!
  朱青:年近六十的人了,身段怎麽還和年輕人一樣?
  李不言:回頭,我得去我娘墳上,好好和她念叨念叨這個男人,不一樣的鳳凰男哩!

  小裴爺:這世道一身秘密的人真多啊,我家老祖宗一個,眼前又是一個,都活成精了。

  謝知非:禦史、戲子;戲子、禦史……誰能信?誰敢信?

  謝知非的視線又偷偷瞄向晏三合。

  她也一樣。

  如果不是那麽多的巧合湊在一起,誰能相信早應該葬身火海的鄭家小姐,如今還活著。

  咦?
  謝知非的視線又往回挪了一點,落在香上,

  這香不對啊。

  燒了半天,才剛剛燒著一點頭,哪像從前,一陣風刮,一下子就燒完了。

  驚嚇太多,謝知非都麻木了。

  “晏三合,你有沒有發現,今兒這香,燒得特別慢。

  “發現了。”

  晏三合看著那團似有若無的白霧,低聲道:
  “這香應該是不想錯過他的每一個動作,每一句唱吧!”

  是的!

  分別太久,她一顰一笑都彌足珍貴。

  謝知非又把目光偷瞄向晏三合。

  眸裡,溫柔深藏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戲台上,陸時扮作的書生立在月色下,一個人自言自語。

  “日間聽法聰所言,說鶯鶯小姐,每晚必到花園燒香,且喜今夜月白風清,她若來此,我定能看個十分清楚也。”

  他一步一步向花園,探頭一看——

  月影下,站著一個婀娜少女。

  那少女轉身,粉面頓時像桃花兒染了椿水,一雙眼睛神采奕奕。

  陸時在心裡搖頭。

  這是戲裡的崔鶯鶯,不是他心中的少女。

  他心中少女的眼睛,比崔鶯鶯明亮太多,俊氣之余,又有一股子佑人的妖氣。

  是的,妖氣。

  這是二十二歲的陸時,第一次見到十二歲的唐之未時,心裡冒出的第一個感覺。

  這種妖氣,他在自己的生母袁氏身上也見過。

  所不同的是,袁氏對所有的男人,都會無意識的散出這種妖氣,而那個小丫頭……

  隻對他!
  一般來說,三歲的孩子是沒有記憶力的。

  陸時有。

  三歲零八個月的時候,他清楚地記得那個打雷閃電的夜裡,閃進他們母子小院的男人,是陸府的大爺。

  也是陸時名義上的大伯。

  那天夜裡,他就睡在娘的邊上。

  原來已經睡著了,一道響雷把他驚醒,睜開眼睛就看到赤條條的兩個人……

  他嚇得魂飛魄散,不敢發出丁點。

  牀被晃得咯吱咯吱的響。

  男人施展不開來,就把女人往地上一拎,讓她扶著牀沿,從後面……

  他們兩人原本都閉著眼睛。

  男人用力撞了下,女人的椿眼被撞開,正好與他的眼睛對上。

  恰好這時,一道閃電劃過夜空。

  散著一頭青絲的女人,衝他魅惑一笑,手指豎在唇邊,示意他不要說話。

  這是多麽美的一雙眼睛啊,眼尾眯成細細一條長線,風致妖嬈到了極點;

  這又是多麽美的一根手指啊,像青蔥似的,指尖還泛著淡淡的粉紅色。

  三歲零八個月的他,嘴裡無聲罵出兩個字:錶/子。

  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