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章
早上起來，外面又飄起了雪，像鵝毛般，輕撞菱花窗棱，又遠遠的飄開……進入了十二月，琅王府就忙了起來，憑添了幾分年味。
這樣素白的雪景和忙碌的下人，加重了沈明卿的擔憂，讓她更加惦念家裡。坐在紅漆梨花理石桌旁，手上捧著冬歡特意吩咐楊婆子為她做的忘憂湯，就是久久不往嘴裡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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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主子，您嘗一嘗吧……楊婆子這湯做得不賴，清甜可口，你一定愛喝……”，冬歡在一旁柔聲勸道，“涼了就不好喝了……”
冬歡心裡有些急。
自家小姐這肚子也快三個月了，已經顯懷了。
目前來看胃口還好，沒有孕吐的表現。可是，這情緒上卻有了些許的變化，偶爾多愁善感、敏感脆弱……最近更是因為盼著家裡的書信，而鬱鬱寡歡、情緒低落，都好幾天了。
冬歡知道，小姐這是一方面惦念家裡，另一方面是受懷孕的影響。
這忘憂湯，是食用藥膳。
萱草主安五臟、心志，可以令人歡樂無憂，還有安神助眠的功效。用它做湯，可以起到寧心安神、解鬱忘憂的功效。
既營養身體，又可以調節心情。
最適合小姐現在的狀況。
可是，這湯再好，如果小姐不喝，也是沒有用的啊。
沈明卿也知道自己的情況讓冬歡擔心了，其實她也不想的。可是，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就是控制不住，總是莫名其妙的就突然不開心，情緒低落起來。
這可一點兒也不像她沈明卿能幹出來的事兒。
她聽說如果懷孕的時候，母親總是愁眉苦臉，生下的寶寶也會是苦瓜臉的。
沈明卿一抖，乖乖的端起湯，一飲而盡。
她想要一個像她一樣漂亮的寶寶，可不想要苦瓜臉。
若是她把寶寶生成苦瓜臉，寶寶一定恨死她了。
冬歡見沈明卿將湯一飲而盡，這才放了心，笑語晏晏道：“主子，快用早膳吧。楊婆子做了很多您愛吃的東西哦……您看有碧梗米粥、豆腐皮的包子、奶油松瓤卷酥、胭脂鵝脯、桂花糖蒸的新栗粉糕……”
別的倒也罷了。
這綠畦香稻粳米做的粥可是沈明卿的最愛，還有那胭脂鵝脯吃著非常舒服，和胃止渴，還可以治噎膈反胃……很是適合孕婦食用，大廚房的楊婆子確實是有心了。
桂花糖蒸的新栗粉糕也是好東西，沈明卿知道栗子可以為孕婦補充所需的葉酸、脂肪、氨基酸等。
葉酸是個好東西，對孕婦和寶寶都大有益處，可以預防孕婦貧血和胎兒的一些血管畸形，是孕婦必須得吃的。
“嗯，吃飯！”，沈明卿點點頭。
沈明卿話音剛落，梅果就笑眯眯的為她端上一碗碧澄澄的梗米粥，米粥上還點綴著三顆紅色枸杞，散發著濃郁的米香。
只一碗粥，便已是色香味俱全。
這種碧梗米，產自近京的玉田縣，乃是米中的貴族，營養豐富，是貢品。
沈明卿借著米香四溢的碧梗米粥，連吃了兩個小口袋似的豆腐皮包子、又吃了不少的胭脂鵝脯，又吃了四塊清甜爽口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，這才放下了手中的筷子。
吃得飽飽，美餐了一頓，沈明卿心中舒服多了，心情也好了幾分。
她這情緒低落的快，好的也快。
梅果帶人將吃食撤下，冬歡為沈明卿遞了清水漱口後，才對沈明卿道：“主子，我打聽了，琅王府每年的年三十，王爺、王妃都會帶著家中側妃與侍妾進宮與當今聖上一同守歲，在音海齋聽戲……”
這是琅王府的慣例。
她們若是不想進宮，還得早做打算。
冬歡在私心裡，是不想讓沈明卿進宮的。
雖說，三個月過後，胎應該是穩了。可是，懷孕的人本就容易辛苦勞累，進了宮，整晚都不能休息，若是累到，可怎麼辦？！
更何況，宮中人多手雜，若是衝撞了，又該怎麼辦？！
這琅王府尚且如此兇險，冬歡可是對皇宮沒有半點好印象。
所以，冬歡想提醒沈明卿，再見到王爺時，和王爺委婉的提一下，可不可以不進宮了？
其它的人，像什麼側妃張氏、葉氏是年年進宮的……只是不知道，蘇雪痕會不會進宮……
若是往常，冬歡肯定賭蘇雪痕進宮。
可是，前段時間，蘇雪痕剛在太子府犯了事兒，她還是否還敢進宮，冬歡就說不準了。若是，她不打算進宮，又搶在了小姐之前說，這事兒就麻煩了。
一個人不進宮就不進宮了，沒有人會在意。
可是，若是從江南來的兩個侍妾都不進宮，不知道會不會有人說她們持寵而嬌？！
兩個人總得去一個，才不那麼引人注目。
若是小姐說晚了，那去的人可就要變成小姐了。
這由不得冬歡不急。
屋中其它的小丫鬟們雖然不知道冬歡姐在急什麼，可是，她們也都覺得還是不要去的好。
現在，沈明卿是她們漓雨院重點保護對象。
沈明卿出了一點兒事兒，她們都承擔不起。
沈明卿聽了冬歡的話，卻一點兒也不著急，手捧盛著溫熱清水的茶盞，眨眨美眸，反而提起了另一個話題，“冬歡，你還記不記得上次你問我，我受寒請不來大夫，椿眠原本打算要向王爺告狀，卻被我打打斷的事？”
冬歡一愣。
她想起來，她是曾問過沈明卿這件事兒，當時，小姐只是笑了笑，卻什麼也沒有說。
不是在說去宮裡的事嗎？怎麼想起這件事了？
“冬歡，你覺得王爺對我如何？”，沈明卿問。
冬歡想了想，開口道：“王爺對主子很上心啊……”
特意為小姐指了嬤嬤、特意派人去蘇州為小姐捎去家信和財物、賞錢、賞物更是沒有手軟過……
應該……算是不錯吧……
沈明卿卻不這樣認為，放下了手中的茶盞，揮退下了屋內所有的人，小聲認真的對冬歡道：“冬歡，你要記住，千萬不要被這表面的寵愛迷住了眼睛……害人害已……”
妾是什麼？
大肅法律規定，妾通買賣。
對妾氏的寵愛，與主人寵愛喜歡的小貓兒小狗兒有什麼區別？
就算她懷了孕，就算她也很不想進宮，卻也不能說不去。
不能讓王爺為難、不能讓王爺覺得她不懂事、不能讓王覺覺得她是個麻煩……因為……她只是一個妾，一個負責給主人逗樂的小寵物。
她能帶來的只有快樂，不能有麻煩。
雖然沈明卿一直撒嬌扮癡、裝傻白甜，有時裝過頭了，跟真傻似的，但她一直很清楚自己的位置。
沈明卿現在唯一慶倖的是，皇宮之中，沒有人特意會針對她。
只要她小心謹慎一些，總能囫圇個兒、平平安安的出來的。
“小姐……”
沈明卿這樣說，冬歡心中難受，不由得紅了眼眶。
原來如此。
難怪，小姐無論受了什麼樣的欺負和冷落，她都從來不向琅王訴一句苦，琅王來時，得到的永遠是小姐的笑臉相迎。
其實，她又何嘗不知道為人妾者的苦楚？只是想著……琅王對小姐那麼好，也許小姐會是例外。
沈明卿輕輕的拍了冬歡一下，嗔道：“行了，放心……你家小姐我也沒那麼脆弱。”，沈明卿笑得嫵妹且沒心沒肺。
只要不將心交出去，她就會活得好好的。
“蕭景琰是王爺，心中裡裝著大肅子民，一天到晚，朝堂上讓他操心的事情就已經太多了，又哪裡會喜歡去後院時也一腦門子官司？”
“冬歡，我的長相不是王爺喜歡的那款兒，若想要王爺多來咱們漓雨院，就得讓王爺每每在漓雨院都能感到輕鬆和自在……”
“那麼，時間長了，不用我們想辦法引他來，他自已的心就會長了腳來。”
所以，有一些事兒，我們不能做。
忍一忍，又何妨？
“只要王爺能常來咱們漓雨院，咱們的日子會過得很舒心的。”
沈明卿最後這句話說得意味深長。
冬歡已經徹底明白了沈明卿的意思。
無妄之災為人妾、不被看好的容貌，這一切，小姐都沒有怨天由人，自暴自棄，而是活得過加的明妹燦爛，努力的為自己抓住更多的籌碼。
難怪，雖然人人都說小姐的長相不是琅王喜歡的那一款，可是，琅王還是願意往漓雨院跑呢。
“小姐，我明白了……”，冬歡點點頭，“我一會兒和沈嬤嬤好好打聽一下進宮的注意事項……”
沈嬤嬤此時不在漓雨院，而是帶人去繡房取小姐新做的衣衫去了。
小姐的肚子顯懷，以前的衣服穿著，就有些勒肚子了，所以，讓繡房為小姐趕做了一批新的衣衫，今天終於做好了。
既然不能躲開，就只能做好萬全的準備。
有沈嬤嬤在，她們總能少走很多彎路。
她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小姐帶進宮，再把她平平安安的帶出來的。
冬歡心裡發誓。
看著冬歡一臉嚴肅認真的模樣，沈明卿莞爾，放下了手中的茶盞。
“哪有那麼嚴重？！”
“我在宮中又沒有敵人……”
沈明卿如是道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