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9章 靜候(六)

發佈時間: 2024-01-31 23:51:2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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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第399章 靜候(六)
  這章算是昨天的吧。

  雖然這個月的全勤大概跟96沒啥關系了,怎麽看,這都寫不到月底了啊。

  今天的更新依舊是晚上。
——
  凝姐兒放聲大哭,似乎是要把所有的不滿、不解一股腦兒傾到出來一般。

  她還太小,小到不能理解這些事情,她只是覺得委屈,人人有娘,就她沒有,而她的父親,就跟看不到她一般,從來不抱她,不和她說話。

  她的身邊就有幾個年紀相仿的姐妹。

  她們都有慈愛的母親,曦姐兒會笑嘻嘻地說“今日的頭髮是母親替我梳的”,巧姐兒會從懷中掏出各式點心分給姐妹們,那是她母親親手做的,歆姐兒什麽都不會說,但她會在見到夏奐卿的時候露出燦爛的笑容,就這麽快步撲到母親的懷中。

  只有她,沒有母親。凝姐兒問過沈媽媽,我的母親呢,沈媽媽背過身垂淚,幾次之後,凝姐兒再也不問了。

  從前,她還有黃姨娘,黃姨娘會哄著她逗她說笑,會親手給她做漂亮衣服。

  凝姐兒趴在黃姨娘懷裡,低聲問她:“為什麽姨娘不是我的母親?”

  黃姨娘一愣,啞聲搖頭。

  後來,連黃姨娘也走了,看到一動不動沒了生氣的黃姨娘,凝姐兒突然就明白了,這便是死亡。

  再不會陪她與她說故事,再不會噓寒問暖照顧她起居,她的母親也一定是如此,躺在那木頭裡再也醒不過來了。

  沒有母親,凝姐兒會固執地想要受到父親的重視。

  她無數次見到過,夏黎卿牽著響哥兒的手,仔細聽他說著功課,她也想和哥哥一樣,但伸出手去時,父親總是視而不見。

  巧姐兒安慰過她,說:“你看,曦姐兒也見不到父親的面。”

  凝姐兒沒有應聲,她知道的,家中所有人都知道,曦姐兒有多受她父親疼愛,即便是見不到,依舊是寶貝疙瘩。

  巧姐兒想了想,又道:“歆姐兒她的父親不要她,整個家都不要她了。”

  凝姐兒低著頭:“但她還有娘,你也是,有爹有娘。”

  只有她,孤苦伶仃一個人。

  凝姐兒哭得傷心,但她依舊站得很直,只是頭一直垂著,眼淚簌簌落到了地上。

  沈媽媽心痛,她對響哥兒和凝姐兒再好,終究比不了父母,想到楊氏病故,她悲從中來,若不是兩個小丫鬟扶著,她只怕要摔坐到地上去。

  對著哭得這麽委屈的凝姐兒,還怎麽去追究發生了什麽,又怎麽能再去怪罪她什麽?
  臻璿放開了曦姐兒,把凝姐兒抱到懷中,輕輕拍著她的背,柔聲安撫道:“你有嬸娘,有姑母,我們都疼你,你和兄弟姐妹們都是一樣的。”

  這都是安慰的話,但臻璿最是清楚,嬸娘也好,姑母也罷,終究都是別人的母親。

  即便過去了那麽多年,她依舊記得在邵家生活時的情形,沒有依靠,如履薄冰。

  但她又和凝姐兒不同,那時莫妍雖年幼,卻是記得父母模樣,記得他們對她的疼愛的,但凝姐兒從記事起就沒有楊氏的身影,就沒有夏黎卿的關愛。

  夏奐卿亦是哭了,失了母親的孩子,生活實在太苦。

  虧得她說什麽也不把歆姐兒留給劉家,若不然,歆姐兒要過怎麽樣的日子?

  病了無人關心,冷了無人取暖。

  出痘時是夏奐卿衣不解帶照顧著,要是還在劉家,豈不是要自生自滅了?歆姐兒不會說話,更是要把所有的傷心都蒙在心裡了。

  凝姐兒抱著臻璿,小小的身子不住顫著。

  曦姐兒此刻已經止住了哭聲,她也不記得之前是為了什麽事才和妹妹鬧了不愉快,但她曉得,她是長姐。

  母親經常告訴她,做姐姐的要照顧妹妹,要和妹妹分享。

  拉著凝姐兒的衣袖,曦姐兒一雙眼睛紅得跟桃子一樣,聲音裡的哭腔還未退乾淨:“你別哭了,我把母親借給你,不要哭了。”

  臻璿沒料到女兒會這麽說,一時詫異,但她很快察覺到凝姐兒在聽了這句話後渾身僵硬了,而後,便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,一把推開了她。

  臻璿沒有防備,她本就是半蹲著,被凝姐兒一推,身子往後仰,好在冬日裡衣服穿得多,摔了一下也不疼。

  步月幾個趕緊把臻璿扶了起來。

  “不要借給我,不要……會死的……”凝姐兒看著自己的小手,不住搖著腦袋往後退,呆呆道。

  見凝姐兒又突然推人,眾人都有些不解,等聽到她低聲囈語,具是一怔,愕然望著凝姐兒,而她後面的話更是讓所有人大驚失色。

  “我會克母的,母親是因為我才沒了的,姨娘也是,是因為照顧我,姨娘才……”凝姐兒越說越急,聲音也越來越大,到後來退得失了平衡,摔坐在地上。

  撕心裂肺地尖叫,幼童尖銳的聲音撕開了漸漸籠罩的夜幕,凝姐兒蜷縮著身子,雙手捂住了耳朵,哭喊著:“我沒有克母,我才沒有克母!把我娘還給我!”

  沈媽媽在凝姐兒推開臻璿的時候就怔忡了,但她也是頭一個回過神來的,她衝過去一把抱住了身子抖成了篩子的凝姐兒。

  臻璿亦是渾身冰涼,這麽小的孩子是不會懂得什麽克不克的,定是有人在她耳邊亂說話,而那些話語對凝姐兒會有多大的傷害,臻璿都不敢往下想。

  握緊了雙拳,臻璿惡狠狠掃了一圈身邊平日裡伺候凝姐兒的丫鬟婆子們,聲音冰冷得如同臘月裡的北風:“哪個跟凝姐兒胡說八道的!”

  各個都垂下了頭,有茫然有震驚,亦有慌張。

  站在角落上,一個粉衣丫鬟瑟瑟發抖,巴不得能把臉埋到地上去。

  沈媽媽哪裡看不明白,當即要過去打她:“下作東西!”

  沈媽媽還未靠近,就見一個高大身影從身邊經過,而後一腳把那丫鬟踹在了地上。

  臻璿定睛一看,是夏黎卿、夏蘇卿、夏景卿幾兄弟和雲氏、姚氏兩妯娌來了,園子裡剛才動靜大,凝姐兒又哭鬧得厲害,只怕那些話語全部叫他們聽見了。

  踹人的是夏景卿,要不是姚氏拉著,只怕還要再補上兩腳。

  夏黎卿站在一旁,一臉陰鬱,背著手沒有聲響。

  凝姐兒哭得久了,有些接不上氣,吸著鼻子望著夏黎卿,她猶豫著衝夏黎卿抬起手,又很快放了下來。

  臻璿看她如此,越發心痛。

  明明想要父親的安慰,凝姐兒卻是這般小心翼翼,又是求而不得。換了曦姐兒、巧姐兒,哪個不是撲到父親懷裡去的?
  正想著開口勸夏黎卿幾句,卻見他緩緩走到凝姐兒身邊,緩緩蹲下了身子。

  凝姐兒愣愣望著他,在她第一次觸碰到父親的雙手的時候,她哭著笑了出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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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夏黎卿抱起了凝姐兒,沒有安撫,沒有勸慰,他只是抱緊了她,由著她在懷中泣不成聲。

  夏黎卿抱著凝姐兒走了,沈媽媽處置了那胡言亂語的丫鬟,領著人跟了上去。

  臻璿看著那一大一小背影,心中酸楚,卻總算舒了一口氣:“父女天xin。”

  夏黎卿不是不疼凝姐兒,他只是有心結,無法面對這個楊氏用命換來的女兒,每每見到,便如鯁在喉,提醒著他楊氏已故去。

  但他終究不能看著凝姐兒委屈到這般地步,看不得她背上“克母”的罪名。

  夏奐卿摟著歆姐兒,亦是淚滿臉龐。

  凝姐兒盼到了,只要夏黎卿願意邁出這這第一步,凝姐兒就再也不會是沒有父親疼愛的孩子。比歆姐兒強,歆姐兒一輩子不會等來劉家人的心軟。

  歆姐兒也不需要那些!有她這個做母親的在,就斷不會讓歆姐兒吃苦受罪,至於那沒心沒肺的父親,根本就跟死了沒什麽兩樣。

  各個都是哭過了的,臻璿帶著曦姐兒回去重新淨面梳妝,這才又去了家宴席面。

  凝姐兒眼睛紅腫,聲音都是啞的,卻很乖巧坐在小姐妹中間,目光一直追著夏黎卿不肯移開。

  過了上元,這個年就算過完了。

  三月裡,臻璿收到了臻琳的信。

  臻琳已經見到了七殿下,她被安置在宿州城中的一處院落裡。

  七殿下公務繁忙,常常要在各處奔波,留在宿州的時間也不過是一月中的十天半月。

  即便如此,也是比在甬州時好上太多了。

  空閑時,他們會下一盤棋,七殿下會和她說些不大不小的事情,日子平靜得不像是在戰時。

  軍情上的事情,臻琳曉得得不多,只知道大軍在推進著,到了夏日裡,他們說不定會離開宿州,再往北行上一段。

  她說,她見到了臻律的字。

  七殿下給她看了一封北疆傳過來的信,兩地通信不便,但大軍的重心放在從西側撕開一道口子與北疆聯系上,因而終於有了些消息。

  信是臻律親筆所寫,寥寥數語說明了北疆情況,臻琳看到那熟悉的筆跡時濕了眼眶。

  臻璿寫了回信,說了甬州情況,亦說了段氏把孩子帶得很好,哥兒認了不少字,還能奶聲奶氣念些《三字經》了,臻徹在家中也沒有別的事情,便教哥兒和臻徲念書習字。

  甬州城裡的生活,便如臻琳所言的,不似戰時。

  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