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
「姐，對不起……」
「我不知道媽會突然說這個，差點連累你的名聲。」
「其實，其實那二十塊是我拿的，我那天跟同學約了去買點課輔資料要得比較著急，沒跟媽說就直接拿了，後來也忘記說，沒想到媽會誤會你……」
「是我不好，真的對不起呀。」
葉明珠羞得滿臉通紅，却依舊堅定地站在葉婉清面前，用一雙水潤潤的大眼睛看著她，眼中滿是羞愧，還有泪珠在打轉。
竊竊私語的人群安靜下來，縱然還有人對劉麗珍指指點點，但對葉明珠的議論和鄙夷倒是少了。
孩子才這麽點大，都快嚇哭了，肯定不是故意的。
能站出來承認錯誤，也很難得。
「沒事。」葉婉清搖頭。
看著葉明珠一副緊張無措、要哭不哭的樣子，她又嘆了口氣。
那錢肯定不是買課輔資料，但要說葉明珠有什麽壞心，可能也是沒的。
左右看了看，她沒什麽東西好給，只能拿起一只肉包子塞葉明珠手裡安慰她：「好了，別哭了，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。」
葉明珠一怔，很快她就捧著包子開心笑起來。
「嗯。」她應了一聲，又去拉劉麗珍，特別用力，「媽，我們回去吧，別在這裡耽誤姐的事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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葉明珠把劉麗珍拖出候車大廳，出門的時候還轉身衝葉婉清揮了揮手，小臉紅紅的，那只包子被她另一只手牢牢抓在手心。
葉婉清：「……」
打發走兩人，她對仗義執言的小齊司機和李主任道了一聲謝。
「李主任，這十塊您拿著。」葉婉清笑容清甜，提高了一點聲音說道，「我知道您對我好，作爲長輩不忍心看我爲本金髮愁，借了我十塊不說還不讓我還，但我現在生意好，賺錢了，您不要我也得給您。您體恤我，我也得記恩啊！」
李主任眼神嗔怪中帶著笑意：「你這生意真好啊？」
「好著呢！大家都捧場，汽車站也照顧我，我這擺攤是真擺對了。」
「那就好！」
李主任笑容滿面地拍了拍葉婉清的肩膀，嗯……有了這一番「宣傳」，想必剩下的攤位不用發愁租不出去了！婉清這孩子不錯，腦子就是機靈！
等李主任都走了，葉婉清一錯眼才發現小齊司機竟然還沒走。
她不解看向他：「小齊同志，你還有事嗎？」
「啊？啊……沒事。」小齊一張臉突然漲紅，結結巴巴一指葉婉清的茶水攤，「我，我是想買一杯薑鹽茶。」
「買什麽買，都老熟人了，我請你喝一杯。」葉婉清熟練地泡好一杯茶，送到小齊司機手中。
小齊司機想給錢，可這錢怎麽也給不出去，眼神不由得懊惱起來。
*
無論結果如何，中午這一出鬧劇總是讓人心裡不舒服。
直到傍晚時分看到戈淵出現，葉婉清積壓在心裡的那點點鬱氣才悄然散去。
看到他，她就知道她不是一個人。
「你怎麽才來？」葉婉清橫他一眼。
「等很久了？」戈淵看了看時間，和之前分毫不差，但依舊承認了自己的錯誤，「今天耽誤了時間，明天我會來早一點。」
葉婉清：「……不用。」
戈淵不解地看向她，不明白她究竟是什麽意思。
「死木頭，你來那麽早幹什麽？我每天都要這時候才下班呢。我就是……就是想說，看到你真開心，有你在真好。」
戈淵：「……」
戈淵：「！！！」
戈淵耳根子發紅，左右看了看，壓低聲音：「……你要矜持一點！」
他都已經努力降低存在感了，偏她一點都不在意。
真傻！
「我不矜持又怎麽樣？」葉婉清挑了挑眉，看周圍還有寥寥幾個人在，只能遺憾地打消了心裡的衝動，沒有其他動作。
可是，等兩人走出汽車站，走到比較偏僻的地方，趁著戈淵兩只手都提得滿滿的不好躲開，她突地攔在他面前，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親了一口。
直親得他眼神發直，一張臉燒紅一片，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住身體。
這樣真是一塊大木頭了！
「哈哈……」葉婉清笑起來。
她笑聲清脆，朝前跑了一段路，又伸手撫上自己的唇，嬌嗔不悅地埋怨身後的人：「哎，你鬍子真的好扎人啊！」
說完，轉身又朝前走，脚步輕快。
戈淵突然很想摸摸自己的胡渣，可是兩只手都拿了東西根本騰不出手。
好半天，他眼中流瀉出一絲笑意，只能連忙低下頭。
可唇角上揚的弧度，却是壓也壓不住。
他想說「你親嘴不就行了嗎」，可他不敢真說出口，只敢在心裡想想。光是這麽想著，他就覺得心裡泛起一股子甜。
他想他必須要更努力一點。
必須！
*
葉婉清晚上八點回到家，敲了敲門，開門的人是葉明珠。
「姐，你回來了啊。」葉明珠紅著眼睛，看樣子是剛哭過。
跟葉婉清打完招呼之後，她磨磨蹭蹭地走回房間中央，舉起一只裝滿水的搪瓷臉盆舉過頭頂，委屈巴巴地跪在地上。
葉婉清：「……」
這真是稀奇了。
她十五歲之前沒少被這樣罰跪，可葉明珠這樣真不多見。看來是今天讓劉麗珍丟了大臉，所以才要被這麽罰上一罰。
「姐，姐！」
葉明珠小聲喊人，給葉婉清使眼色，讓她給自己求情。葉婉清愛莫能助地攤開手，表示自己只是個渣渣，無能爲力。
「葉婉清！」劉麗珍看到兩人的眉眼官司，一拍沙發扶手厲聲喊道，「你過來！」
「哦。」葉婉清走到劉麗珍面前坐下。
「誰讓你坐的？你也跪下！」
葉婉清似笑非笑：「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麽？」
「就算你沒做錯，你惹我生氣就是你錯了！我是你媽，我叫你跪你就得跪！」
「是養母。」葉婉清認真提醒。
「你……」劉麗珍差點沒被氣死。她這時候才想起，這好幾天了，葉婉清都沒叫她一聲媽，沒叫過葉向党一聲爸。
她心裡陡然一凉：「你是真不想認我這個媽了？你……你真是白眼狼！」
葉向黨也看過來。
葉婉清深吸一口氣：「不是你們根本不想認我這個女兒嗎？頂職的事情我不想爭什麽，畢竟就算都是親生女兒，做父母的有個偏愛也正常。但是，別的方面你們做得怎麽樣，你們心裡沒數嗎？」
「我爲什麽會被小混混攔住，你們心裡知道！不是我倒黴，是有人想壞我名聲！」
「明知道王家寶喜歡的人是葉明珠，你們非讓我嫁過去。王家寶要真是什麽好東西，王家要真是什麽好人家，你們怎麽不讓葉明珠履行婚約？」
「我都說了我不頂職，你們不信，非要搭上我一輩子把我趕出縣城才安心！」
「家門鑰匙都不給我，橱櫃每天鎖得牢牢的跟防賊一樣，知道我在擺攤就馬上去鬧，不分青紅皂白當衆說我是小偷……這像是父母對子女能做出來的事嗎？你們捨得這樣對葉明珠？」
「你們說我是白眼狼之前，怎麽不想想是你們把我當狼在防備著？」
這一番話，說得葉向党和劉麗珍臉色一陣紅一陣白。
他們沒想到，葉婉清竟然都知道！
她都知道……
劉麗珍像是一只鬥敗的公鶏，面色難看地張了張嘴，却被質問得什麽話都說不出來，只能求助地看向葉向黨。
葉向黨搓了搓臉，面沉如水：「既然你知道了，那我也不瞞你……叫小混混的事情是你小舅舅自作主張，他來家裡報信的時候我們才知道，那時事情已經發生，我們想阻止也阻止不了。」
「其他的，你自己看著辦。我們做父母的老了，管不了你了。」
他拿出口袋裡的鑰匙串，從上面退下一片鑰匙推到葉婉清面前，這是家門鑰匙。
「姐，你別生氣啊，無論什麽時候你都是我的姐姐。」葉明珠也放下水盆走過來，抓住葉婉清的手，哭紅的雙眸緊張看著她。
葉婉清才知道，叫小混混「教訓」她的人是小舅舅。葉向黨雖然偏心，但心裡有一股傲氣，這種下作手段的確不是他的風格，也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說謊。只是他沒有選擇安慰她保護她，而是選擇將計就計。
她看了看茶几上的家門鑰匙，心裡五味雜陳。
這一把家門鑰匙，是認可還是妥協？
她重生以來的目標就是跟葉家撇開關係，以後除了贍養老人等義務之外儘量不要往來，要是拿了這一把鑰匙，是不是跟她之前的打算背道而馳？
這鑰匙，她要拿著嗎？
從沒有這樣的時候，她葉婉清竟然成爲了葉家的焦點，成爲他們哄著的對象。
難道真是會哭的孩子有糖吃？
葉婉清站起身：「就這樣吧。」
她走向厨房，沒有看茶几上的鑰匙一眼。
很快厨房傳來「嘩啦啦」的水聲和掃地的聲音，葉家三口人面面相覷。劉麗珍面目陰沉地「哼」了一聲，葉向黨則沉沉嘆了一口氣。
*
葉婉清把家務做好，回房之後拒絕了和葉明珠的談心，躺在牀上想心事。
她沒料到今天會跟葉家人把事情說得這麽明白，也沒想到葉向黨竟然會給她一把鑰匙。她忍不住想起前世，那些事情猶如走馬花燈一般在她腦海中不停浮現，軟化她的心，也磨硬了她的心。
未來的選擇，她很堅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