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-22章

發佈時間: 2024-02-20 13:58:2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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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手就放在她頭上。

紀憶偏過頭,竟然第一次聽到他的心跳,因為貼著胸口,一下下特別重、可是,她很明顯感覺自己心跳的速度比他快了很多。季成陽就舉著杯子,感覺她一雙手繞過自己的腰,然後摟住,整個動作都是小心翼翼的。

就像在惠靈頓的時候一樣。

季成陽想說什麼,終究沒說,索性把杯子裡的水給自己喝了,這才沒喝兩口,門鈴就響了。他輕拍拍她的手臂:“你去叫暖暖起床吃早飯。”

紀憶像被驚醒,忙就收了手,轉身出了廚房。

沒想到這次王浩然進屋,倒是和那個蘇顏一起回來的。

暖暖是真玩累了,覺得又沒什麼大事,抱著被子翻了個身,繼續睡。紀憶叫了兩聲無果,走出房間,看到王浩然把買來的豆漿油條,還有兩個豆包和三角糖包放在盤子裡。王浩然聽見她走出來就抬頭看了眼:“快來吃吧,”他邊說著,邊自己拿了一個豆包掰開吃著,說,“季成陽,我今天還有事兒呢,不給你當司機了,吃完飯就顛了啊。”

季成陽這才從廚房走出來,嗯了一聲,沒多說什麼。

紀憶拉了凳子坐下來,王浩然立刻就把三角糖包掰開來,裡邊的紅糖還燙著,冒著小小的熱氣,就這麼被放在了她面前:“小姑娘吃紅糖好,我從永和出來特地拐個彎買的,你把這個糖包吃了,油條就給季成陽吃吧。”完全一副大廚分配上菜的架勢。

王浩然說著,就坐在了紀憶身邊。

季成陽坐在她對面,身邊坐著蘇顏。

本來兩個大男人都不提今天凌晨的事兒了,倒是蘇顏很認真地看著紀憶,說教起來:“我看和你們一起的男孩可不是什麼好人,紀憶你小時候看著挺乖的,怎麼長大就——”

“誒?說什麼呢,”王浩然倒是先不樂意了,“西西明顯是被人帶過去的。”

蘇顏一副我懶得再說的表情。

兩個人是一個團的,自然很多時間安排相同,王浩然有意引導著話題,從舞廳事件說到了去俄羅斯的演出。

紀憶唯恐季成陽聽到如此對話又會生氣,她握著半個糖包,吃著,用眼睛去瞄他。

季成陽沒吃東西,面前仍舊放著那杯溫水,她看他的時候,他正摸著自己的褲子口袋。就這麼一個細微動作,蘇顏就已經察覺了,蹙眉:“你怎麼就離不了煙了?以前的三好學生,無比清高的天才學生去哪兒了?”

他沒回答,站起身,走到沙發那裡,拿起自己的羽絨服,從口袋裡拿出煙。

然後就走到陽台上,關上門,自己抽菸去了。

“我就不懂了,煙又不是什麼好東西?”蘇顏喝著豆漿,抱怨了句。

“這你當然懂不了,你從小時候就是從這個排練廳到那個排練廳,長大了就是從這個表演廳到另外一個劇場,”王浩然笑了,看了眼陽台上的季成陽,“我覺得每個人都有個潛意識的精神寄託,比如,我就是一定要喝水,隨時隨地手邊都要有一杯水,有了水我就覺得踏實了。他?估計就是要隨時隨地有一根菸,看見什麼死亡啊、死骨橫飛啊,能讓他情緒比較安穩。安全感懂嗎?這屬於對物品的依賴。”

“好了好了,我這早飯也別吃了。”蘇顏聽到死骨橫飛就反胃了,放下手裡的豆沙包,拿了豆漿離開。

蘇顏推開陽台門,叫了聲成陽,很快反手又關上門。

她對季成陽繼續說著話,紀憶這裡卻完全聽不到了,她十分在意,想知道兩個人會說什麼,可是又不能走過去明目張膽偷聽,就這麼一口口吃著糖包,心裡亂糟糟的。

今天是星期五,本來應該上課的,但是附中卻因為參與了教育局的一個活動,高三老師全部被召去陪同教育局領導,全體高三學生放假一日。

所以暖暖並不著急睡醒,等家裡只剩了季成陽和她,倒安靜的讓她更不安了。

她昨晚被暖暖帶走的太快,書包裡沒有裝複習材料,只裝了英語單詞冊和一個筆袋,實在沒有事情做,就開始拿著單詞的冊子,坐在客廳的沙發上,一個個再背一遍。背幾行,抬頭看一眼,季成陽還在陽台抽菸……

就這麼過了中午,暖暖依舊睡得香。

季成陽終於從陽台走進來:“我帶你去吃飯。”

她把單詞冊放到書包裡,站起來:“我去叫暖暖。”

“不用,”季成陽直截了當說,“她不是上了高三就這樣嗎?有空就睡一天。”

這說得倒是實話。

於是兩個人就這麼留下暖暖出去了,外邊不知什麼時候開始,已經開始下雪,而且有越來越大的趨勢,等吃完午飯,季成陽停在飯店外的汽上積了厚厚的一層。

難怪在店裡吃飯時,就看新聞說是市政府下達了一號掃雪令。

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。

紀憶特別喜歡雪,走過去,用手在他車前蓋上捧了一捧:“今天雪下得真大。”

“是挺大的,不過好像沒有以前積雪厚了。”

“以前?”她問,“以前北京能積多厚的雪?”

季成陽彎腰,用手在自己的小腿上比劃了一下:“我第一次到北京,第一次看到雪,就遇到了這麼厚的大雪,”他直起身,繼續說,“那時候我大概五六歲,八二八三年的時候。”

紀憶出生在八六年,季成陽在說著她出生前的事。

“那為什麼現在沒有這麼厚了?”

他開車門,讓她先上車:“全球氣候變暖,北京私家車也多了,很難再在北京看到那麼大的雪了。”

本以為是直接回家,沒想到季成陽就這麼開著車到了燕莎。她極少跟著別人逛商場,衣服都是每次有人給她拿來現成的,尺寸總有些大小偏差,但也不會太過分。反正大多數時候她都是穿附中的校服,只有出去演出時才會帶兩件休閒服,需求不大。

所以,她和季成陽來這裡倒有些茫然了。

直到他帶自己到年輕品牌的專櫃,讓服務員去給她挑一件好看的衣服,她才恍然,他要給自己買衣服。服務員熱情的沒話說,看兩個人的樣子以為是哥哥給妹妹買衣服,還一個勁地誇他們:“這妹妹真是,除了沒哥哥個高,真是長得周正,都是大眼睛雙眼皮,你們爸媽肯定都好看吧?”

紀憶錯愕,瞥了季成陽一樣。

他似乎沒有什麼解釋的慾望……那她也不解釋了。

十二月已經有小部分品牌開始上春裝,而季成陽的意思也是讓她挑春天要穿的衣服:“給你的生日禮物。”他如此解釋。

可是離她生日還有一個多月呢。

紀憶在試衣間穿上格子的小襯衫,看著鏡子裡的自己,忽然就臉紅了。她挑的格子樣式和顏色其實和他今天穿的一樣,都是淡藍色的,不大不小的格子。她打開門,從小試衣間走出來,走到他面前,離著四五步遠的位置停下來。

季成陽像是什麼都沒察覺一樣,仔細看了兩眼:“不錯。”

季成陽很有耐心,再加上各個櫃檯的導購都很熱情,在燕莎就耗了三四個小時。

結果兩個人出了燕莎,露面上竟然非常意外地出現了車海,整個馬路像是積了雪的停車場,她從車窗看兩側的車道,生生被多擠出了一列車。

天漸黑的時候,季成陽的車仍舊堵在長安街上,成千上萬的車在艱難移動著。

暖暖終於被餓醒了,打了個電話來,一邊看著電視新聞一邊和紀憶說:“我覺得完了,我從沒見過北京這麼堵過,電視新聞說了,路上車都不動的,就是停車場啊。”

“是很難開,”紀憶低聲說,“我們還在長安街上呢。”

“那怎麼也要□□點才能到家了吧?我餓死了要,把桌上你們省得早點都吃完了。”

“你去看看廚房有沒有雞蛋……”紀憶指導她,“可以用微波爐,蒸碗雞蛋羹吃。”

紀憶大概教了暖暖方法。

電話掛斷,她看著望不到頭的車海,就連公交車道都停滿了大小車。
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,雪漸停了。

差不多□□點的時候,車根本沒有任何能挪動的跡象,她遠遠看見有好多人從公交車上走下來,似乎準備要步行回家,或者到遠處再看看有什麼的士能坐……這場堵車,真的好嚴重啊……

季成陽忽然從車後座拿了衣服:“你在這裡等我,我很快回來。”

紀憶還沒反應過來,他已經開了車門下車。她透過不斷滑動的雨刷,看見他很快穿過車海,沒了蹤影。去哪兒了?紀憶茫然看著左側的天安門城樓,思考著這個問題。她耐心等著,等了很久,忽然前面的車挪了一段路。

紀憶嚇了一跳,第一反應是拿手機打他電話。

但是後邊的車已經迫不及待地按了喇叭,簡直是震天響。

喇叭聲,還有人的咒罵聲,讓她手忙腳亂的,甚至想要不要自己去試著開一下,反正只是挪動了一小段……幸好,這時候車門被打開了。

季成陽跳上車,隨手把一袋子熱乎乎的吃得扔給她,把車往前挪了幾米。

然後,繼續堵。

紀憶拿出一個菠蘿派,咬了口,險些被燙了舌頭。

正在抽氣的時候,忽然發現他有些好笑看自己:“怎麼了?”她奇怪。

“你吃了我想吃的。”他咳嗽了一聲,有些尷尬。

啊,原來他喜歡吃菠蘿派啊。

紀憶忽然覺得他蒙上了一層特別柔和的白光,像是忽然變得生活化,忽然變得溫柔了。她很自然遞到他嘴邊:“那你吃剩下的好了,我就吃了半口。”話音未落,她自己先發覺了不對,太習慣了,小時候的親近感太難忘記……

這幾秒鐘被無限拉長。

他的眼睛從蘋果派移到她的手上,然後右手從方向盤上鬆開,握住她的手,咬了口菠蘿派,口齒不清地告訴她:“我隨口說的,你吃吧。”

她把手收回來,看著他咬過的地方,過了會兒,才一口口繼續吃完這個菠蘿派。

那晚之前,北京從來沒有過如此影響力的大堵車。

那一晚,紀憶一直聽著廣播,首都機場所有航班停飛,當晚所有乘坐民航飛機的乘客百分百晚點。好像就是那一場大雪,將這個城市的路況徹底分為了前後兩個紀元:這之前,誰都不會覺得堵車能堵到如此慘絕人寰,這之後,人們卻慢慢習慣把這個城市當做大型停車場。

那晚很多被堵在路上的人,都不會忘記2001年12月7日,那個星期五,多少人都是五六點下班坐上車,卻凌晨兩三點才終於到家。

而她和季成陽到家時,也已經是凌晨一點。

暖暖已經再次睡著了。

紀憶把裝著衣服的袋子放在床邊的沙發上,看季成陽從衣櫃悄然拿出乾淨衣服,用眼神告訴她自己先去洗澡。她看著他離開的背影,忽然覺得這一天好玄妙,走得時候暖暖是熟睡的,回來的時候也是如此姿勢熟睡著,好像時間從未變化。

好像這一整天都是偷來的,誰也不會知道。

寒假前,肖俊和付小寧合夥在附中正門、五道口和新街口連開了三家音像店,他本人就在附中大門口看店,門店距附中大門不過兩三百米的地方,去的學生特別多。暖暖自然特別開心,完全一副老闆娘的姿態,沒事兒下課了就在店裡玩。

店面不大,但是生意非常好。

主要是他在社會上混得太早,資源多,店裡主要生意是打口碟和香港來的原版碟。

“古典,搖滾,爵士,”暖暖的長發高高繫起來,站在店裡像模像樣地給人推薦,“這一排都是香港直接拿貨的,都要加6o塊錢運費。”

有人拿起一張碟,問了兩句,她立刻就露餡了:“這個啊……”

暖暖求助看這裡,看在喝茶的肖俊。

肖俊抿嘴笑了,站起來:“這張neu!的cd啊,出了這家店,在北京城裡絕對找不到另外一家店有,17o不還價。”

那人哈哈大笑:“老闆不用再賣瓜了,早聽說你這尖兒貨多,特地來的。”

紀憶遠遠看著暖暖和肖俊,忽然覺得之前那晚的事,也不算什麼。

她越是長大越喜歡看喜劇,看幸福生活的片子,如今有身邊能有人現場表演,更是喜歡。

當然,她也曾替暖暖擔憂過,肖俊這樣的人怎麼可能讓暖暖家接受呢?不過想到這個的時候,她也只覺得困難而已,卻並沒把這種困難具象化。年幼的生長環境太過單純,讓她覺得所謂金錢家境都是可以戰勝的,就像電視劇裡演的一樣。

十五六歲的年紀,真正焦慮的只有一場又一場考試,天大地大成績最大。

沉浸在年少愛情裡的人,都以為互相稱呼老公老婆,我給你做次飯,你帶我洗次衣服,就已經是老夫老妻患難與共了。等風雨來襲,再去看,大多是一場又一場自我陶醉的“過家家”。

“姐姐,我想買張碟送男朋友,”忽然有個穿著附中初中部的校服的女孩子,有些怯怯地看著紀憶,小聲問了句,“我不太懂,你能幫我講講嗎?”

這小女孩來了很久,也在店裡轉悠了很久,硬是沒敢主動和老闆及“老闆娘”說話,反倒是看見了坐在收銀櫃檯後看書的紀憶。主要因為紀憶身上穿著的就是高中部的校服,胸口還戴著學校徽章,一看就是非常好的學姐。

“啊……其實……”紀憶想說自己也不太懂如何推薦。

話沒出口,身邊已經有人接了口:“我給你挑一張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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付小寧走過來,隨手從半面牆的cd架上抽了幾張:“這些都是打口碟,直接從國外拿來的原裝,國內都沒有。大哥哥幫你挑幾張,保證你男朋友喜歡。”

付小寧特有溫柔的聲音,讓小姑娘立刻消除了距離感。

兩個人一個講,一個很認真聽著,還偶爾閒聊兩句。紀憶在一旁旁觀,發覺付小寧完全不像剛開店時那麼兩眼一摸黑,竟在短短半個月內就像換了個人,介紹這些樂隊和cd,完全就像是一個資深行家。

他應該下了一番苦工吧?

紀憶對他忽然有了些改觀,起碼排斥感少了一些。

付小寧和小女孩有說有笑地,給她挑了幾張物有所值的好貨。他從小女孩子手裡接過五十塊錢錢,遞給紀憶:“找2塊給我。”

紀憶把5o扔到抽屜裡,拿出2塊錢遞給他。

付小寧發現紀憶嘴角帶著笑,忽然就愣了,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紀憶對自己有這麼友善的笑容。

紀憶對他點點頭,收好書,對暖暖的背影說:“去吃飯吧,我吃完還要回去晚自習。”

暖暖不太捨得離開,可還是在肖俊胸口蹭了蹭:“我走了啊,吃完我就回家了。”

“走吧。”肖俊曲指,彈了彈她的腦門,“好好複習。”

暖暖就像個小媳婦似的嗯了聲,挽著紀憶的胳膊走了。

兩個人吃過晚飯,紀憶獨自回學校。

經過排練廳時,她看到有低年級的樂團學生在裡邊彈琴,輔導的正好是她樂團的老搭檔。不知怎麼地,她聽了會兒,就莫名想起那天凌晨,在季成陽車裡聽到的歌曲。

她走進排練廳,趁著低年級人都休息的空檔,問自己的老搭檔:“我那天聽了一首歌,你幫我想想,叫什麼?”

老搭檔立刻笑了:“我可不一定知道啊。”

紀憶邊回憶,邊給她哼出了大概旋律,過了這麼久,她竟還記得清楚。

“啊,這個啊……天使之城的主題曲ange1,” 老搭檔邊給紀憶在手掌心寫出這首歌的名字,“這電影的原聲碟挺好聽的,比電影出彩。電影是個悲劇。”

又是悲劇……

難道他喜歡的都是悲劇?

從這個殺手不太冷到那天看得天鵝湖,還有這部電影,無一例外全是悲劇。

“你沒看過可以看看,”老搭檔似乎也非常推崇這電影,繪聲繪色地學著台詞,“尼古拉斯凱奇太帥了,尤其是特悲傷說那句話的時候……I ou1d rather have had one breath of her hair, one kiss of her mouth, and one touch of her hands than an eternity ithout it.你聽得懂吧?小紀憶?”

她聽懂了這句話,並沒有那麼難理解。

“很多種譯法,我最喜歡這句,改動有些大,但是感情特別到位,”面前的舊日搭檔繼續說著,“我願用永生去交換,聞一聞她的秀髮,吻上她的嘴唇,觸摸到她的雙手,哪怕只感受這麼一次。”

“是挺悲情的,”紀憶聽著這句譯文,忽覺難過,“真的是悲劇嗎?”

老搭檔樂了:“我騙你幹嘛,反正挺措手不及的一個悲劇,就是男的放棄了永恆生命,終於墜入凡間想要做一個普通人,那時候女主角忽然出車禍死了。天災**,反正挺讓人說不出的結尾,就這麼結束了。”

她記住了這個名字。

卻很怕看到這個電影,她發現自己越來越不喜歡悲劇,總覺得不吉利。

從那日大雪到現在,已經過去兩個星期了,季成陽一直沒再聯繫她。

她曾幾次想問暖暖他最近在幹什麼,可是心裡裝著那層感覺,就不好意思直接問。只是間接去問幾句,暖暖都很平常地回答她:“我小叔啊,幾個星期沒回來了,估計又出國了吧?他本來就不經常回院兒裡的。”

紀憶想找他,都不知道用什麼藉口,只有在期末考試之前的晚上,給他發了個短信:我明天要期末考試了,高三最後一個期末考試,忽然有點捨不得高中生活。

短信發的時候,她忐忑不已,可發出去過後,卻石沉大海。

季成陽沒有任何回覆。

也就是從那個短信開始,紀憶不敢再貿然做什麼,就如此斷了聯繫。

就這樣一直到期末考試完,進入了高中最後一個寒假。

1月2o日,她終於年滿十六歲。這天下午,家裡照例沒有人。

紀憶忽然想到了一個很大的藉口,她滿十六歲了,如果這時候給他打電話,他應該不會不接吧?她坐在書桌前猶豫徘徊了很久,終於找出他的電話號碼,按下撥通。

沒有關機,只有不斷的等待音。

她緊張地等著,等著,忽然電話就被接通了:“西西啊?”

是王浩然的聲音?

紀憶愣了:“啊,是我,我找季成陽。”

“他去洗手間,”王浩然說,“放寒假了?要來醫院看他嗎?”

醫院?紀憶完全不在狀態,就是有種非常不好的感覺,很快追問:“他在醫院嗎?哪家醫院?”“3o1,”王浩然的聲音告訴她,“我問過他,他說你們院兒裡是有班車到這裡的——”王浩然完全一副她本該知道情況的語氣。

紀憶沒等他說完,就追問出了病區和病房位置。

他住院了嗎?

完全沒打算告訴自己嗎?

她根本等不及定點的班車,直接跑出去攔了的士,就去了3o1。

她很少來這家醫院,應該說自從她小時候在中日友好住院過後,她就很排斥醫院。

豈料,越怕越容易出差錯。紀憶下了出租車,走進3o1後,竟就在心亂如麻的狀態下,茫茫然跟著一堆醫生病人走進一部電梯。

電梯一層層停下,人越來越少,等到最底一層時,就只剩下了她一個人。

門悄無聲息打開,靜悄悄,陰森森的。

紀憶這才發現自己坐錯了樓層,本該上樓,卻跑到了地下。她瞬間愣住,對醫院的恐懼忽然就蔓延開,一邊罵自己糊裡糊塗,一邊推開樓梯間的門,一層層拚命跑上去。

唯獨最怕醫院,還偏偏在醫院迷了路。最後跑到一層,猛地推開木門,看到滿是人的空間才算徹底鬆了口氣。

結果經過這麼一番折騰,她心更亂了,也更怕了。

不止怕醫院,還怕季成陽真有什麼事。

她這次不敢再分神,到了季成陽住得這一層。這裡本就沒幾間病房,又都關著門,靜悄悄的。幸好有充足的陽光從窗戶投進來,灑滿了整個走廊。

她慢慢走到季成陽的病房門前,發現門是虛掩著的,就順手推開了。

房間裡沒有王浩然。

只有坐在沙發上的他,被兩個護士擋住大部□體。

她走進去的時候,其中一個白衣護士正在低聲和他說話,勸著什麼:“季先生你可不能再抽菸了啊,我們都被醫生罵了。還有啊,不能再生氣了,你這病最忌動怒。”另一個護士也小心翼翼玩笑著,說:“是啊,剛才聽到您發火,我們都嚇死了。”

她腦子裡嗡嗡的,剛才誤闖醫院底層的恐懼,混雜著對他的擔心,讓她有些思考緩慢。她甚至忘了去叫他,直到護士忽然發現她:“小姑娘你是來探病的嗎?

“嗯……是,我是來看他的。”

護士笑笑,開始收東西。

“西西。”他叫她的名字。

護士讓開身的一瞬,紀憶終於看到了季成陽的上半身。有陽光穿透玻璃落在房間裡,落在沙發上,也落在他身上,而他就穿著醫院的病號服,坐在沙發上,雙眼蒙著白色的紗布。

就這麼一眼,她就像被人用鐵錘狠狠砸中了胸口,疼得氣都不敢喘。

眼淚刷就流了下來。

“你怎麼了……”

“過來,來我這裡。”季成陽聲音很平穩,對她的方向,伸出手。

紀憶走到他身邊,看到他抬高手,似乎想摸索到自己的手,馬上就把手主動遞給他。季成陽緊緊攥住,把她拉到自己身前站著。

怎麼忽然就這樣了……

她眼淚完全止不住。

一滴一滴,全都落在了兩個人的手背上。

然後就恍惚著,聽到季成陽說:“不許哭了,眼睛沒什麼事,只是暫時失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