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4章 花事(七)

發佈時間: 2024-01-31 22:32:3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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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第284章 花事(七)

  臻琪擠到了人群最前頭。

  耳邊聲音嘈雜,紛紛說著這樁和親,郡主、傅家、北狄,熟悉的不熟悉的一個個名字盤旋,臻琪靜不下心去聽,她只是張望著,看著從面前經過的儀仗。

  往南看,隊伍已經過去很長一段,從臻琪這裡看去,幾乎看不到頭了。往北看,還停留在宣武門外的儀仗已經不多了。

  臻琪來回眺望,想在儀仗之中尋到熟悉的身影,可一直沒看到,心中便有些急了。

  是不是已經過去而看漏了呢?
  臻琪正在疑惑,突然聽見了一聲馬嘶。

  陽光被遮擋了大半,一匹高頭大馬停在了她的前面,臻琪一怔,剛緩緩抬頭想去看清楚時,馬上人的一隻手掌落在了她的頭上。

  掌心溫熱,動作熟稔,那人暖聲開口道:“我沒事。”

  臻琪心跳快了一拍,她抬眼看向來人,笑容溫和,面目俊秀,是臻律。

  見臻琪出神,臻律彎下了身,他的手掌輕輕用力,低聲又與臻琪說了一遍:“我沒事。”

  吸了吸鼻子,臻琪突然覺得懷念起來。

  那一年,她無意之中看到了臻律臂上的烏青,她急著追問,臻律沒有多說,只是拿手掌按住了她的額頭,笑著說了一句“沒事”。

  那一年,她和臻璿兩個人擔心地等在馬老太太的屋子外頭,臻律出來時,也是把手掌按在了她的頭上,寬慰了一句“沒事”。

  有多少次了,臻琪眨了眨眼睛,看著臻律,隻覺得他背後的陽光太過刺眼,她眸子發痛,連臻律的模樣都要看不清了。

  “他也沒事。”

  僅僅四個字,話音還未落,臻琪的眼淚沿著臉龐滑下,她咬緊了下唇才沒讓自己哭出聲音來。

  那些惶恐、不安、擔憂,她壓在心底的情緒一下子湧了上來,決堤而出,難以抑製。

  她還記得那一日,在裴家院子裡,傅四爺親口告訴她要送傅凌遙去北狄,明明伶牙俐齒的她,那日說不出安慰的話來,默默陪著落淚,陪著流血不流淚的傅四爺哭了。

  此去艱難也好,危險也罷,臻琪沒有想那麽多,她只是很單純地舍不得傅凌遙遠嫁,舍不得兄妹情深的傅四爺難過。

  一走半年,在聽到他病重時怎麽可能不擔心呢,而現在那個人在哪裡,在做什麽,病情如何,都比不上一句“沒事”。

  臻琪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,含淚笑了。

  高媽媽擠到了臻琪身邊,趕忙把帷帽給她戴上,又與臻律行了禮。

  臻律見到高媽媽有些意外,往四周看了一眼,問道:“媽媽在這兒,是七妹妹也在嗎?”

  高媽媽回道:“我們奶奶與五小姐一塊來的,就在一旁車子裡。”說完,又與臻琪道,“五小姐,既然找見了六爺,就回府裡去吧,五太太還等著呢。”

  提到曹氏,臻琪把之前的情緒掃開,她是說過的,要把臻律從儀仗之中直接拉回侍郎府裡去。

  臻琪揚手抓過了韁繩,揚著下巴與臻律道:“哥哥快跟我回去吧,母親都病倒了。”

  臻律一聽曹氏病了,眉頭一緊,也沒有拖遝,跟著臻琪到了馬車邊上。

  臻琪搭了高媽媽的手,一上車就摘掉了帷帽,掀開簾子一角與臻律道:“哥哥走的那日母親就病了,你知道母親有多擔心嗎?”

  臻律抿著唇沒有說話。

  到了侍郎府,臻律回房沐浴更衣,臻璿陪著臻琪去了曹氏屋裡。

  曹氏正等著她們,她病了好幾天了,面色蒼白,靠著引枕坐在牀上,見臻琪來了,趕緊招了招手:“可見到你哥哥了?”

  臻琪點點頭:“哥哥一會就來。”

  “傅四爺呢?”曹氏追問了一句。

  臻琪垂著眼,道:“哥哥說,他沒事。”

  曹氏松了一口氣,念了一句阿彌陀佛,叫了丫鬟給臻璿添了茶水:“七丫頭,五丫頭行事急躁拖上了你,可有叫你為難了?”

  臻璿淺笑著搖頭,道:“我也擔心六哥哥的,五伯母別這麽說。”

  做了別人家的媳婦自然和還在閨中不一樣,曹氏心裡一清二楚,臻璿能隨心思與臻琪一塊去,一來是因為婆家長輩都不在京中,二來是因為夫妻和睦,夏頤卿能依著她。

  曹氏看著臻璿,不由想起她小時候的模樣,那時有些怯弱的孩子到了今日成長得叫人刮目相看,她道:“六叔母和十四弟妹能放心了。”

  正說著話,外頭傳來小丫鬟問安,臻律進來了。

  一見到臻律,曹氏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收了起來,惡狠狠瞪了他一眼:“知道回來了?”

  臻律本就因為不知母親生病而內疚,再看母親一身素衣的病容,更是有些不知所措,幾步到了牀邊,跪下道:“沒有在母親身邊侍疾,兒子錯了。”

  曹氏賭氣地在臻律背上拍了兩下,偏過頭道:“我還不曉得你呀。我知道這會兒你是真心認錯,但下回若還是遇見這樣的事情,你一樣會這麽做。一根筋的脾氣,也不知道你隨了誰了!”

  臻律無言以對,知子莫若母,曹氏說得一點也沒錯。

  曹氏見他低著頭不說話,長長歎了一口氣:“算了算了,都要娶媳婦的人了,脾氣能改早就改過來了。”

  一說到娶親,臻律面上閃過一絲排斥。

  曹氏眼尖看了出來,勸道:“你是我兒子,只要不是傷天害理背君棄族的事情,你要去做什麽我都會隨你,即便是做錯了,只要你認錯,我就會原諒你,什麽都不計較。但是,你媳婦不一樣。柳家也是世家,十娘是她母親的掌上明珠,從小寵著護著長大的。雖然女子出嫁從夫,但你若是隨心所欲,不重視她,她是會傷心的。不要讓她心裡存了芥蒂,明媒正娶的妻子,不是玩笑。你要是不知道怎麽做,就學學你大哥,看看臻衍是怎麽待婉芸的。”

  臻璿也在琢磨曹氏的話,夫妻相處之道,她在一點點摸索著前進著,而臻衍與孫氏的婚姻,她一直都很羨慕。

  作為長兄和長嫂,他們是楷模,是方向,也是長輩們所滿意的要指給孩子們的路。

  臻律點頭應了。

  曹氏又看向臻琪,道:“傅四爺回京了,你的婚期也要定了。現在傅家長輩對你都還喜歡,你也要打起精神來,不能失了規矩。”

  臻琪輕聲道:“知道了。”

  曹氏到底還在病中,精力有限,與孩子們說了一會話,便沒有再留他們。

  臻璿去段氏那兒問了安之後就打算回青花胡同。

  何姨娘一路送了出來,剛準備上車,段氏身邊的一個丫鬟追了過來,她福身與臻璿道:“姑奶奶,這是給您的信。”

  臻璿不解,桃綾接了信交給她,看了一眼落款,是柳亦晚。

  柳亦晚已經嫁了人了,那年椿天段氏帶著裴家姐妹們回了甬州,柳亦晚則回了延嶺,一年之後及笄,嫁入了延嶺的一個世家。

  京城一別,一晃兩年,除了斷斷續續的信箋,臻璿沒有再見過柳亦晚。

  大約是知道臻璿在京中,柳亦晚把信給了父親柳文逸,請他交給裴大老爺,再轉交到臻璿手中。

  臻璿捏著手中厚厚的信箋,不由自主笑了。

  等回到青花胡同,臻璿才拆開了信。

  柳亦晚的字很漂亮,帶著幾分飄逸之感,看著她的字,就能想起她眉眼彎彎的笑容。

  信中說了些瑣事,提到了柳家九娘和十娘。

  過年時柳亦晚回了柳家拜年,被九娘和十娘拉著問了不少裴家的人和事,那兩個雖然和柳二太太一塊在甬州給馬老太太賀過壽,但不比柳亦晚住得長久。況且柳亦晚的母親是裴家的八姑太太,她是回外祖家住,與做客的九娘、十娘自然不同。

  柳亦晚拗不過兩個妹妹,挑了一些說了,又玩笑地告訴臻璿,她說的盡是小時候與裴家兄弟姐妹間的玩鬧事,尤其是說到臻律的時候十娘的臉比胭脂還紅。

  想起柳十娘如畫面容,臻璿不禁想著,臻律要是能真的把曹氏今日勸他的話全部聽進去就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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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那日夜裡,進宮複命的傅四爺留宿在宮裡,等到第二天才去了侍郎府見了長輩。

  似乎是因為病了一場,臉龐都消瘦了不少,曹氏見了都心疼不已。

  三月末時,夏頤卿定了四月中旬回甬州。

  臻璿詫異,問了一聲:“二爺,怎麽這般急?這宅子要怎麽辦?”

  “京中要辦的事都辦妥了,甬州那邊也不能耽擱。”夏頤卿在臻璿身邊坐下,道,“祖母那裡還沒有消息回來,先從京中鋪子裡選一個來接手看著,等祖母的人到了,再交接也不遲。”

  這倒也是一個法子,宅子裡沒了主子,事情就很少了,而庫房一燒,青花胡同裡留下的東西也不多,回頭叫執棋一塊收拾了,少留一些下來,也方便打理。

  思及此處,臻璿與夏頤卿道:“執棋她們上一回把剩余的東西都盤點了,回去時帶一些走。”

  夏頤卿點頭同意,又道:“你這幾日去侍郎府問一問,伯母他們是和我們一道走,還是再在京中住一段日子。”

  臻璿應下了,第二日就遣了高媽媽去問。

  今天更新晚了,不好意思,明日準時更。

  感謝書友Sunflower889的平安符~~~~
  
  
  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