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5章 花事（八）
高媽媽帶回了段氏和曹氏的口信。
段氏想在京中多住些日子，恐怕要到冬天才會回甬州過年；曹氏是要走的，只不過要再晚一個月。
臻璿聽了高媽媽的話，略想一想也就明白了過來。
這些年段氏一直在甬州伺候馬老太太，兩個妾室李姨娘和陳姨娘都帶在身邊，京中隻留個一個心腹丫鬟，不想就是這個丫鬟監守自盜爬了牀，事已至此，也沒辦法深究。
趁著臻琳出嫁的機會，段氏來了京中，自然也想在裴大老爺身邊多住上些時日，幾個孩子之中只有臻衍在老宅，其余都在京裡。
留在這兒，段氏可以經常去看看臻珂替她撐腰；雖不能時時見到臻琳，但萬一有什麽情況，也就是馬車一段路，半個時辰就能見到；臻德是她的心頭肉，這些年不在身邊想得緊；而臻徽和臻環，離了陳姨娘，對段氏來說庶子庶女更好管教一些。
甬州那兒，慶榮堂交給孫氏打理，段氏是放一萬個心的，辰哥兒和圓姐兒有孫氏帶著，也不會有什麽問題。
段氏是安安心心要在京城住到秋末再回程了。
曹氏雖然一家都在京裡，她卻是要回去的。
傅四爺送親歸來，婚事就該辦了，畢竟底下還有好幾個小姐沒有上轎。
周氏應當是七八月裡生產，等周氏出了月子重新掌了家中大小事之後，就要安排臻瓊的婚禮，在那之前，曹氏定然是要把臻琪嫁去傅家了。
雖然臻琪的嫁妝什麽的早早就備好了，但日子是要一挑再挑的，早些挑起來才有余地。
只是周氏放心不下臻律，臻律四月上任，身邊又沒有個女眷，她想在京中再住一個月，幫臻律再打理打理。
高媽媽喝了幾口茶，笑著道：“六爺上任之後也依舊住在侍郎府裡，奴婢聽五太太的口氣，大約是想在六奶奶進門的時候再替六爺選個宅子。五太太呀，巴不得明日裡就能娶媳婦呢。”
臻璿聞言也笑了，但凡做母親的，都想兒子早早娶媳婦，而女兒能在身邊多疼幾年。
延嶺那裡怕是快不了，臻徐和柳九娘的婚期未定，臻律也不好越過哥哥先娶妻，少不得再等上一兩年了。
既然裴家那兒沒有人要一塊回去，夏頤卿便隻安排他們兩夫妻的行程。
臻璿枕著夏頤卿的胳膊，若有所思。
她想在走之前再見一見臻琳，只是不曉得貿然遞了帖子過去，會不會叫臻琳為難了。
夏頤卿見臻璿擰著眉頭，手指按在她的眉心，問道：“想什麽呢？”
臻璿眨眨眼，如實以告。
“那就去吧。”夏頤卿道。
臻璿詫異，她覺得為難的事情為何夏頤卿這般輕描淡寫，似乎是不用費心思量的事情一般。
“我走之前要去拜訪殿下。”
臻璿聞言一愣，突然就明白了過來。
這帖子不是以臻琳娘家姐妹的身份遞的，是夏頤卿要去見七殿下，帶了妻子去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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臻璿失笑，抬眼看向夏頤卿：“我是沾了二爺的光呢。”
前幾年，幾位皇子就各自分了府邸而沒有再住在宮中，七皇子的府邸離皇宮並不遠，附近住著的都是皇親國戚。行至近處，似乎連宮牆都清晰了起來，仿若能觸及那印在牆上的樹影斑駁一般。
馬車停在了府邸外頭，門房引著走了側門。
夏頤卿去了書房，臻璿換了內院小轎由一個婆子引著往後院去。
行了一刻鍾，落了轎，轎簾掀起，婆子笑眯眯地道：“鄉君，到了。”
臻璿扶了她的手下來，左手邊是一座清雅小院，門口站著一個丫鬟，正是花露。
花露迎了上來，先行了禮，巧笑著謝了那婆子，塞了一個紅封過去，又打賞了抬轎的婆子，這才與臻璿道：“主子知道姑奶奶要來，一直盼著呢。”
臻璿隨著花露進了小院，院中花卉不少，擺放與在甬州時無甚差異，叫臻璿有些恍惚，像是到了慶榮堂之中一般。
花露看出臻璿神情，低聲與她道：“主子喜歡這些，就叫奴婢們這般擺了。”
臻璿點了點頭，問：“四姐姐在做什麽？”
花露垂眼回話：“主子今日有客在。”
臻璿驚訝，不料來得如此不巧：“什麽客人？我是不是等一會再進去？”
花露趕忙搖頭，答道：“是熟人，姑奶奶也認識的，瑞親王世子妃。”
這個名號初聽有些陌生，仔細想了想，臻璿便記起來了，確實是熟人，會覺得名號陌生是因為她從前從不以此名號稱呼這個人。
她喚她“慕恩姐姐”。
進了屋看向坐在一起笑著說話的兩人，臻璿有些失神。
她有很久很久沒有見過顏慕恩了，從臻瑛嫁入永涼王府開始，臻璿再沒有去過王府，也沒有見過顏慕恩與顏慕藝。
出了那樣的變故，再見也是尷尬，閨中情誼只能彼此惦念在心中了。
前年臻璿聽說顏慕恩出閣了，本不管永涼王府子弟婚配的皇上突然指婚，把顏慕恩指給了瑞親王世子，顏慕藝指給了鎮國侯肖氏一族的嫡次孫。
只是臻璿也沒有想到，她會在京中再遇見顏慕恩。
見了臻璿進來卻走了神，臻琳笑著喚她：“七妹妹想到什麽了？”
臻璿回過神來，笑著道：“我在想有多少年沒見到四姐姐和慕恩姐姐一塊說話了，從前明明是一個個閨閣小姐，如今都梳起了婦人頭，我一時都覺得眼花了呢。”
聽臻璿提起，臻琳與顏慕恩也有些感慨，上一回三人相聚是什麽時候？
那年迎椿宴，一眨眼的工夫，已經四年了。
雖然已經是過去的往事了，三人卻都不願意去提那些不高興的事情，回憶裡的全是年幼時說過的趣事。
顏慕恩笑意盈盈，道：“早知道你今日過來，我就該早些與三妹妹說一聲，叫她也來了。”
“我是隨我們二爺來的，也不知道會見到慕恩姐姐呢。”臻璿含笑道。
“你還說呢。”顏慕恩睨了臻璿一眼，“既然來了京裡，也不送帖子過來。我與你說，下回再進京，可一定要來看我。京城裡往來的女眷是不少，但到底不比我們閨中相識情誼。”
這話要是傳揚出去，怕是要惹些是非。顏慕恩直咧咧說了，一是她身份不一般，二是這裡也就她們三個人，傳不出去的。
臻璿點了點頭，應道：“好。”
一塊說了許久的話，尷尬早就掃到了一旁，還如當年一般親近，叫人欣喜。
想著臻琳與臻璿怕還有別的話要說，顏慕恩先告了辭。
臻琳和臻璿起身送到了小院外頭，見她上了轎行遠了，才相攜回來坐下。
“幾日要走？”臻琳偏過頭問道。
“再過五日。”
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，四月裡行船比冬季方便不少，從京城外的渡口上船一路往南，路上也不用像進京的時候那麽趕，四月底五月初就能到了甬州了。
臻琳頷首：“記得給我寫信。”
臻璿笑著應了，又與臻琳說了些侍郎府的事。
臻琳聽完，幽幽歎了一聲：“我不能時常出府，就盼著過節呢。不過，沒關系，這裡也挺好的，和在家中一樣。”
與家中一樣。
不僅院子裡的花卉擺放和慶榮堂相似，屋子裡的模樣也和臻琳從前的閨閣差不多。
側妃的院子不是正屋，不是七皇子平日起居之所，自然能叫臻琳自由規劃一些。
只不過，臻琳這麽規劃了，應該也是問過七皇子的意見的。
臻璿一時無言，她不知道怎麽去詢問臻琳婚後的生活，七皇子往她這兒來的多不多？亦或是七皇子的那幾個通房怎麽樣？她關心臻琳，因而更不知道怎麽開口了。
臻琳似是瞧出了臻璿的心思，笑著道：“別擔心我，我一切都好。”
真實還是虛假，越是在乎越是辨別不出，臻璿只能對著臻琳彎了唇角，回應給她一個笑容。
前頭夏頤卿與七皇子談完了之後，就有婆子來請臻璿。
姐妹道了別，臻璿依舊坐著小轎到了側門，與夏頤卿一塊上了馬車。
見夏頤卿看向她，臻璿道：“見到慕恩姐姐了，很久未見，說了很多小時候的事情。”
夏頤卿攬過臻璿，讓她靠在他的肩上，道：“他們有他們的相處方式。”
臻璿身子一僵，她明明什麽都沒有說，但夏頤卿卻看出來了，他知道她最掛心的是什麽。
沉穩的聲音讓人覺得安心，臻璿吸了吸鼻子，閉上了眼：“恩。”
青花胡同裡在做最後的準備，京城鋪子裡暫時接過宅子的人也到了，與執棋盤點了留在京中的物什。
臨行前一日，夏頤卿和臻璿去了侍郎府告別。
段氏交給臻璿一封家書，讓她轉交給馬老太太。
臻琪紅了眼眶，臻璿忍不住笑話她道：“再過一個月，五姐姐不也回甬州了嗎？”
臻琪臉頰比眼睛紅，扭過頭不與臻璿說話，又惹來段氏笑話。
到了返程那日，執棋和桃綾把隨身之物都收了起來，一行人上了馬車，往渡口去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