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9章 辛密(三)

發佈時間: 2024-01-31 22:42:4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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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第299章 辛密(三)

  臻璿讓人重新添了茶水,道:“這都要入七月了,便是上午,日頭也大,表小姐怎麽一路就走了過來,想要過來,坐了小車亦或是軟轎,不是舒服一些?”

  何小姐聽了這話,沒有立刻接話。

  來天一院裡,她沒有驚動其他人,她又不是來與臻璿認親請安的,若叫別人知道了,她這一趟不是白來了嗎?何小姐要瞞著人,自然也就無人替她安排軟轎,只能一路走來。

  她想了個托詞,抬了眼簾掃了臻璿一眼:“聽說夏家園子景致不錯,就隨便走走。”

  臻璿心裡明白,並不戳破。

  叮叮幾聲,西洋鍾作響。

  臻璿看過去,已經到了午初了。

  天一院裡一般是午正擺飯,但執棋看臻璿與這何小姐幾句對白,就曉得她無意與何小姐一道用飯。

  執棋悄悄退了出來,吩咐了守在外頭的麝月:“還是照常去廚房裡領了飯菜,拿回來之後先在小廚房裡溫著,等表小姐走了再擺桌。姨娘那裡正點兒送去,不要耽擱了。”

  麝月聽了吩咐,應了一聲,自會安排好。

  執棋又回到屋裡,見何小姐的目光從打鍾開始就一直落在西洋鍾上,沒有移開過。

  這個西洋鍾與何小姐從前見過的都不一樣。

  明安城靠海,自有不少西洋貨物漂洋過海而來,西洋鍾這一種東西,並不少見。

  何四老太爺遷離明安城多年,但他的父親當年畢竟是明安城首富,便是越了平民百姓規製的東西,家裡都偷藏了幾樣,何況是擺些西洋貨呢。

  分家的時候,家裡古董、書畫、金銀器具是分了,何四老太爺也分到不少西洋物件,其中便有西洋鍾。

  遷往內陸商業並不發達的宿水城,這些日常生活裡不常見的東西就稀罕起來了。

  何四老太爺把西洋鍾放在了自己的屋子裡,何小姐打小喜歡這些新奇玩意,眼紅得緊,當這是頂頂值錢的東西。

  等她這回偷偷跟了何四老太爺到了明安城,見識了城中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西洋鍾之後,她還是覺得自家的最好。那些店裡擺放的西洋鍾,無論是模樣做工都差了不是一點半點,要說好的,也只有何大老太爺家中收藏的那一個了。

  昨日何小姐到了夏家,就見何老太太屋裡有一個,她心道也是尋常,這位老太太可是祖宗爺的心頭肉,給的嫁妝定然是什麽好東西都有了。

  等她去過了長生居,見到屋裡也擺了一個模樣好看精細的西洋鍾的時候,她心裡不由想著,夏家有錢,何老太太當真沒有騙她。

  而臻璿的這一個,表盤綴了寶石,那表針閃閃的,怕是純金的,晃了何小姐的眼睛,而那清亮聲音在耳邊回蕩,久久不去。

  何小姐羨慕,更是嫉妒,她不再看著西洋鍾,而是打量起了屋裡其他的擺設,頑石她看不懂,最後把目光落在了玉如意上頭。

  玉色剔透,雕工精致。

  她昨日在長生居裡也不曾見過能與這兩柄玉如意媲美的東西。

  腦海裡不由冒出了一個主意。

  “聽聞表嫂是官家出身,想來在閨中的時候,家教甚嚴,極重規矩的吧?”何小姐說到這裡突然笑了起來,甚至自我貶低了一句,“與我們這種商戶人家不同的。”

  臻璿一時不解何小姐想說什麽,並不答話,只等她繼續。

  何小姐抬起手,指向了玉如意。

  臻璿沒有順著何小姐的指尖看向玉如意,視線停在了她染了鳳仙花的甲片上。

  要臻璿來說,不去說她叫人不喜的眼神,何小姐的模樣算漂亮的了,只是她有一樣短處,便是膚色,她的皮膚一點也不白皙,透著黃氣。為了遮“醜”,何小姐的臉上蓋了不少粉,卻越發顯得假了。

  何小姐注意了臉蛋,卻忽略了雙手,手顯黃,她卻偏偏染了橘色的鳳仙花,這麽一看,當真是宣揚了短處。

  見臻璿盯著她的甲片看,何小姐還當是羨慕她染的顏色正,不由得意起來,語氣越發壓不住,全是譏諷:“這麽好的東西怎麽就留在了自己屋裡,不是應該孝敬長輩嗎?連我都知道,長輩沒有的東西,自個兒絕對用不得。”

  說完,何小姐盯著臻璿,想看她如何自圓其說。

  何小姐等著看臻璿慚愧頭痛的模樣,不想對方反倒是笑了起來。

  “表小姐有所不知,這兩柄玉如意是皇上禦賜的東西,是我出嫁時與我添妝的。禦賜了這麽金貴的嫁妝,便是長輩,也沒有獻上去的道理的。”臻璿說完玉如意,又說到了鄭老太太那兒,“祖母屋裡也有不少宮中賜下來的東西,有一些能賞了我們晚輩,有一些只能收在身邊,便是搬去長生居也是不合規矩的。”

  何小姐越聽臉色越暗,咬著牙瞪著那兩柄玉如意。

  有所不知!

  明著是在說她不曉得東西來歷,暗裡的意思不是她商家女不懂官家規矩、皇家規矩嗎?

  偏偏這之前還以自己出身商戶卻懂規矩來壓臻璿,這沒幾句話,就讓人全給頂了回來,怎麽能叫她舒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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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見何小姐憤怒表情,臻璿更是不願意與她多說,對方就是來尋事的,還不如早早打發了,省得費了自家時間。

  臻璿端了茶,道:“眼瞅著都這個時辰了,我這兒呢,午飯都是廚房單獨做的,孕婦吃的東西不太一樣,不適合你一個閨閣姑娘用,我也就不留你了。屏翠園裡還等著表小姐開飯吧?”

  端茶送客,臻璿說得明白。

  執畫打了簾子要請何小姐出去。

  何小姐全然一副沒有聽到的樣子,就是不挪動。

  執畫看不上何小姐的做派,開口道:“表小姐請吧。”

  這是明晃晃的趕人,何小姐火氣蹭蹭蹭地往上竄,若就這麽出去了,這一次交鋒不是成了她的完敗了嗎?
  頂著大日頭走來天一院,是要見一見傳聞裡這個與她年紀一樣卻出身高人一等的表嫂,不是來給人下臉面的。

  今天過來之前,何小姐就叫人在夏家仆從裡打聽了一圈。

  選擇仆從打聽,何小姐有她的道理。

  自傲如她,在面對長輩的時候也不敢過於放肆,總歸要有些規矩模樣才是,至於那些下人,她高興就賞,不高興就打,還要在這幫奴才跟前假惺惺嗎?反正都是奴才,敢忤逆她,打死就行了。

  打聽了一圈,人人都說,二奶奶脾xin好,易相處的,待人和氣。

  何小姐信以為真,早早過來叫板,卻沒討到一點兒好處。

  這個裴臻璿,竟然是在奴才跟前都惺惺作態的女人,把別人都誆騙了,底子裡根本不是什麽好貨!
  何小姐咬著銀牙,便是要走,也要再刺上臻璿幾句。

  “虧你還是世家出身,懂得大戶人家的規矩呢。明明自己有了身孕,也不替丈夫在屋裡安排個人,把一個病得半死不活的姨娘擺在前頭做樣子。嘖嘖,這要是在我們宿水城,豈止是一個不賢惠呀。”

  話音一落,臻璿還未表態,執棋與執畫具是面色一凌,低下頭去。

  何小姐看在眼裡,以為她們是在等那麽一個機會,卻被主母壓在下頭,心裡都是不忿的。她眼底輕蔑之情溢於言表,對臻璿也對兩個丫鬟。

  臻璿也看到了,她的理解與何小姐全然相反,執棋與執畫是被何小姐嚇著了。

  何小姐之前說話就顛三倒四,沒有道理,但好歹還是一個女兒家能說的話,而現在這句,出格得沒了邊了。

  好好一個小姐竟然能沒臉沒皮說出這種話來,還一臉的理所應當,真是前所未見。

  偏偏說的東西還把執棋與執畫牽扯了進去,要不是臻璿在屋裡,執畫怕是要不管什麽主子丫鬟,先反駁回去了再說,寧願事後領一頓打,也好過叫何小姐拖下了河。

  “表小姐這話說得就不對了。你們那兒是你們那兒,這兒可是甬州,怎麽會一樣呢?就好像我們甬州的小姐,閨中豈會議論表哥表嫂之間的事體。你這麽直愣愣說了,大抵是你們那兒的規矩吧?”臻璿說完這些,冷眼看向何小姐,在她反駁之前,嗤笑道,“話又說回來,我屋裡的事,與表小姐何乾?你這閑事管得也太多了吧。”

  何小姐猛然站了起來,指著臻璿,一個“你”字梗在嗓子裡,半天說不下去。

  臻璿衝執棋示意,叫她把何小姐送走。

  執棋嘴上恭敬,說道:“奴婢送表小姐。”手上卻是使了勁的,挽著何小姐往外頭帶。

  執畫見了,過來架住了另一側,兩人一塊把氣急敗壞的何小姐“請”出了正屋。

  外頭候著與何小姐一塊來的兩個丫鬟,見了何小姐吃虧,趕忙上來:“兩位姑娘這是什麽道理!”

  執畫松開了何小姐,把她推到那兩個丫鬟懷裡,語氣不善:“我還要問問你們兩個,怎麽伺候的表小姐。表小姐昨日剛到,今日你們就叫她頂著大太陽走了這麽遠的路,這下好了,中暍了,人也暈乎乎的胡言亂語。我這就去備了軟榻,你們趕緊送表小姐回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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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這位表小姐是96很少寫的類型,是個不一樣的神經病……

  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