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0章 龍爭（四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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朝堂鬥爭、兄弟爭位。
這些東西和臻璿並不遙遠，但她也並不熟悉。
對與錯，勝與敗，對男人們來說很複雜的事情，可在臻璿眼裡，有最簡單的分辨方式。
那就是平安。
她在乎的她關心的每一個人，平平安安。
廢後，強硬得只有一紙詔書，連祭天的時間都沒有確定。
這是皇上為了給七皇子鏟除異己？讓不在京裡的七皇子排除嫌疑，讓得利的只有四皇子？
臻璿搖了搖頭，否定了這個想法。
這樣的行為，根本不像是那個徐徐圖之的皇上會做的事情。
那麽廢後到底是怎麽回事？
這不能是七皇子做的，他自己不在京裡，這等大事總要托付心腹之人，那不可能夏頤卿沒聽到一點風聲，臻琳同樣不知道，裴大老爺也不知道。
那麽，難道真的是四皇子做的？一直在背後想要陷害其他人的四皇子會突然孤注一擲了嗎？
消息太少，想不明白。
添香帶給她的消息應該是真的，要是背後之人的目標是臻璿，直接在他們登船的時候扣下就好，根本不用那麽麻煩。
添香所言為真，那京裡現在是個什麽情況了？
等了一個多時辰，張管事才從客棧後門偷偷溜了回來。
來不及換一身乾淨衣服，張管事來回稟道：“姑奶奶，確實是三皇子，身上還有傷。”
臻璿聞言，眉頭緊湊。
添香過來請臻璿，臻璿隨她去了三皇子的房間。
三皇子剛剛收拾好了傷口，眯眼靠坐在椅子上，聽見聲音他才緩緩睜開眼睛，見臻璿福身要行禮，他打斷了：“這個當口，不講究這些。你是老七的小姨子？”
臻璿點頭，道：“七殿下的側妃是我四姐姐。”
三皇子扯出了一個笑容，神情裡全是疲憊：“我下面說的，你全部記下。沒有意外的話，張皇后和老六都已經死了，我如果沒有察覺到不對勁先走一步，也沒有活路。父皇前段時間就病著，但我也有些日子沒見過他了，禁軍現在被老四捏著，鄧氏代掌了后宮，等老四控制住了京衛指揮使，京城就是他的了。我母后是死在鄧氏手裡的，你助我走，我去找大哥，落在老四手裡我必死無疑，還不如幫老七一把。老四怕是沒想到我已經出了京城，他一心找我，這個時候不會狠盯著老七的人，趁著京衛指揮使還有自己人，讓你姐姐他們趕緊走，我拿他兒子的命換我的命，老七這買賣不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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臻璿的身子晃了晃，腦海中一團亂，但有些念頭卻又格外清晰。
添香說的是對的，三皇子府上逃出來的可能就只有她這個不起眼的丫鬟了，三皇子的嫡妻側妃兒女，都是救不回來的了。
但是，她還能夠救她要救的人。
等四皇子握住了京城守備司，便是宮變之日，在那之前，她要把消息傳回侍郎府。
沒有耽擱，張管事一臉嚴肅，使人回京裡報信。
臻璿一夜未睡，和張管事商量著後頭的安排。
此刻時間緊急，七皇子行蹤不明，要第一時間讓他知道發生了什麽，而三皇子也需要快些把信兒傳到大皇子那裡，所以明日一旦能夠登船，他們要馬上出發。
不過，留給臻琳他們走人的時間也不多，虧得夏家船多，可以留下一兩艘給臻琳，只要她們能順利抵達碼頭上船，就有希望。
臻璿迷迷糊糊等到了天亮，碼頭上依舊忙碌雜亂，幸好到了下午時，夏家船舶靠了岸。
添香依舊是丫鬟打扮，緊緊跟著臻璿，三皇子換了小廝衣服，混在夏家仆從之中並不特別招眼。
等上了船離了岸，眾人才松了一口氣。
臻璿看著越來越遠的渡口，沉默了許久。
那些還在京城裡的親人們，隻盼著你們能脫身，千萬千萬別被困在其中。
順風順水，船行飛快。
半月之後，三皇子和添香與臻璿告別，他們要往大皇子的駐地去。
臻璿也打定了主意，與其去甬州，不如去玫州找夏頤卿。別人不曉得七皇子的去處，夏頤卿也許會有消息。
打發了一路人往甬州各家報信，臻璿繼續坐船往玫州。
這一路水域，臻璿從未行過，卻是沒有心情觀賞，沿途休整的時候，有下仆帶了消息回來，此處城中已經收到了廢後的詔書。
而其他的情況，也許是離京城路遠的關系，並未收到。
到了玫州地界，河道再不適合走船，換了馬車趕路。
下仆之中，有人認得去青崖莊子的路，又行了七八天，在離莊子最近的一個小鎮，臻璿見到了滿目的黑白。
國喪……
和三皇子說得一模一樣，皇上已經駕崩，四皇子佔了京城。
臻璿握緊了身邊挽琴的手，她的四姐姐呢？她的臻衡呢？她的叔伯兄弟們是不是已經脫身了？一路上都在想這些，卻在見到這片黑白的時候一並爆發了出來。
挽琴百感交集，正猶豫著要勸幾句，突然聽見押車的小廝歡欣喚了一聲“爺！”
臻璿聽見了，渾身一震，她從挽琴挑起了簾子裡望出去，不遠處轉過身來的不正是夏頤卿。
四目相對，臻璿嘴唇動了動，望著快步向她走來的夏頤卿，還未說出一個字，便已流淚滿面。
夏頤卿跳上車，沉聲問臻璿道：“從京裡來的？”
臻璿深吸了一口氣，用力點頭：“恩。二爺曉得七皇子在哪裡嗎？”
夏頤卿對車把式吩咐了一聲，轉身又把臻璿扣在懷裡，輕輕拍了拍她的背，安撫道：“我帶你去見殿下。”
臻璿緊繃著的身子一下子放松了下來，夏頤卿既如此說，可見七殿下所在並不遠。
路上，兩人都沒有說話，臻璿用此刻平靜一遍遍理著自己的思路。
馬車最終停在了一處小院，夏頤卿跳下車，直接抱了臻璿下去，牽著她往裡走。
在屋外時，臻璿聽見了隱約說話聲。
裡頭的人正在等夏頤卿。
“有什麽消息？”七皇子開口問道，而後看到跟著進來的臻璿，他疑惑著挑眉。
夏頤卿拱手道：“正好遇到七娘，她從京裡來的。”
臻璿福身行禮，除了七皇子，另有一人在座，她並不認識，抬眸詢問夏頤卿，卻見他頷首，這才把事情從頭到尾都說了一遍。
三皇子要轉告給七皇子的話，臻璿一一傳達。
七皇子闔目許久，啞聲開口：“你姐姐呢，有脫身嗎？”
聽到七皇子詢問臻琳的事，臻璿紅著眼睛搖了搖頭：“我不知道，四姐姐，還有我弟弟……還有我大伯他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”
七皇子沒有再問，臻璿緊咬著下唇，不讓自己哭出聲來。
她做到了把消息帶給七皇子，這份“擔子”放下之後，她越發掛念其他人。
夏頤卿把臻璿送出房間，讓挽琴把她帶去其他屋子裡休息，又轉身進去和七皇子商議。
臻璿靜靜坐了很久，直到屋外漸漸暗了，挽琴點了燈，她才恍然回過神來。
“什麽時辰了？”臻璿問道。
“申時三刻。”挽琴柔聲道，“二爺讓人送了飯菜過來，奶奶用一些吧。”
臻璿本要拒絕，轉念想著此刻耽誤不得身子，便點頭道：“好。”
待用了飯，臻璿才打量起了這間屋子，屋裡東西很少，但看得出都是夏頤卿隨身的，這讓臻璿安心許多。
夏頤卿直到深夜時才回來，見臻璿趴在桌上淺眠，他眉頭微蹙，不滿地看向執棋和挽琴。
臻璿聽見腳步聲驚醒，見他不滿，道：“是我不聽她們的。都下去吧。”
親自伺候了夏頤卿梳洗，臻璿等他開口講述。
夏頤卿曉得她心思，把人擁在懷裡，道：“殿下此刻不能貿然回京了，皇上駕崩，四皇子繼位，回去就是死路。”
臻璿低低應了一聲：“要兵戎相見嗎？”
“對……”夏頤卿道。
能孤注一擲逼宮的四皇子，是絕對不會給其他兄弟活路的，他之前百密一疏，讓三皇子事先察覺到了不對勁逃離了京城，現在手握京畿重兵，七皇子除了起兵，別無他路。
“大皇子那邊呢？”臻璿又問。
“大皇子會起兵。”夏頤卿撫著臻璿的脊背，一下一下順著，“現在情況，大皇子能掌控西南，北疆那邊你知道，聽令於傅家，一旦起兵，傅家會第一時間把以甬州為中心的東南抓在手裡，永涼王萬事不管，又有世子在，不會給傅家找麻煩，四皇子即便控制了京師和其他地區，我們並非沒有勝算。”
這些話是事實，也是安慰，行軍打仗哪是那麽容易能夠說明白的？不論其他，隻南北被四皇子橫腰截斷，形成飛地，而東南和西南能夠控制的地方亦並不相鄰，各方力量要統一行事，要考量的事情還有許多。
但這些，實在不適合在這個時候和臻璿解釋。
“我弟弟和姐姐他們……”臻璿開口，聲音喑啞。
這是她最最關心的事情，不安、緊張、惶恐，不足以形容她的心境。
夏頤卿把臻璿箍得更緊了些：“你六哥哥是京衛指揮司經歷，照三皇子說的，暗度陳倉送你姐姐和那幾個無官位的兄弟出城，是有機會的。”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