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15~516

發佈時間: 2024-01-31 14:58:3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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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第515章 義子
  “在聽。”

  一個字都不曾漏。

  謝知非雙手握拳,聲音微微顫抖,“你說下去。”

  “陛下賊喜歡這支隊伍,前幾次打韃靼,都把步六帶在身邊,專命他們打前鋒。”

  赫昀扭頭去看謝知非。

  “這回真要和韃靼再打起來,估計也少不了他們,咦……你眼眶怎麽紅了。”

  “酒熏的。”

  謝知非慢吞吞道:“他們的武器,竟然都是刀?”

  “你不懂,這叫大刀在手,天下我有。”

  赫昀說到這裡,深深歎了口氣,“從前的鄭家軍,使的也是大刀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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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暗影中,謝知非冷峻的面容緩緩露出一股難掩的悲傷。

  鄭家刀法一共三十二式,每一式看著樸實無華,實際卻都是殺招。

  爹說在戰場上,花裡胡哨的東西會要命,想保命就是殺人、殺招。

  鄭淮左三歲開始學武,五歲學鄭家刀法,人小力氣小,爹特意給他打了一把小刀。

  七歲,他頭一回舉得起真正的大刀。

  那刀很重,比他的個頭還高,刃如秋霜,削鐵如泥。

  爹說:兒子,刀在手,屠盡欺我華夏狗。

  謝知非背過身,飛快的用袖子拭了拭眼角的淚。

  他做夢都沒想到,在這個歡場風流之地,還遇到了祖父曾經的下屬。

  鄭家軍最後的去路,他其實也打聽的一清二楚。

  五萬人馬,其中有兩萬老兵、殘兵告老還鄉,三萬被打散了充到各個軍營。

  “步家軍有多少人?”他問。

  “三萬。”

  赫昀:“也只有三萬。”

  謝知非:“這話什麽意思?”

  赫昀衝他擠了下眼睛。

  “陛下待見,自然兵部待見;兵部一待見,那軍餉什麽的就撥得足,你沒瞧見他們的盔甲都和別的士兵不一樣嗎?”

  謝知非:“不一樣在哪裡?”

  “用鐵多,戰場上就扛打,關鍵時候還能保命。”

  赫昀:“你去幾大營打聽打聽,誰不想削尖了腦袋進步家軍,但誰又能進得去?”

  哪怕謝知非知道原因,卻還多嘴問了一句:“為什麽?”

  因為那個答案,會讓他心生自豪。

  “因為鄭家軍最後就剩下三萬,一個蘿卜一個坑,除非士兵告老還鄉,否則步家軍的坑永遠先盡著曾經是鄭家軍的人。”

  赫昀斜著眼兒感歎,“說到底還是鄭老將軍了不起,帶出了步六這麽一個物,他……”

  話沒說完,就聽一聲大喊,“老大,人找到了,在這裡。”

  “帶下來。”

  “是!”

  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後,院子的地上多出兩個人。

  一個白白淨淨的小倌人,臉長得比女孩兒還要標致,身段比女孩兒還要妖嬈。

  另一個是二十左右的男子,沒穿上衣,露出精壯的上半身,下半身的褲子穿一半,露一半。

  玉笙樓的客人們都忘了剛剛被打擾的憤怒,一個個從欄杆裡探出腦袋看好戲。

  “那小倌人我認識。”

  赫昀壓著聲道:“戲名少棠,打小學戲的,從戲班子出來後,才來的玉笙樓,那小腰……嘖嘖嘖,真是一掐就斷。”

  謝知非扭頭看他一眼。
    赫昀見自己一得意說漏了嘴,趕緊又道:“這不都是從前的事兒了嗎,我如今這心思可都在……”

  “看戲。”

  謝知非冷冷打斷他。

  這時,步六已經走到光膀子男子面前。

  男子抬起頭,衝他痞賴一笑:“義父,幹嘛這麽興師動眾?我玩幾天就回來了。”

  步六陰沉著臉,沒說話。

  男子往前一撲,像條狗一樣趴在步六腳下。

  “義父,你再給我兩千兩,銀子玩完,我就徹底收心,真的,騙你我就是小狗。”

  步六依舊沒說話。

  男子嘴角輕輕牽動了一下,身子一翻,索xin躺在地上,跟個無賴一樣。

  “義父,我錯了,你別生氣了行不行,再讓我玩三天,就三天行不行啊!”

  “來人。”步六終於開口。

  “在。”

  “仗斃。”

  “是!”

  兩個士兵走上來,一左一右架起了地上的少棠。

  另一名士兵也不知道從哪裡尋了一條板凳。

  三人把人按倒在板凳上。

  少棠哪知道仗斃的人會是他自己,嚇得魂飛魄散,哇哇大哭道:“徐公子救命,樓主救命啊,冤枉啊,我冤枉啊,為什麽要殺我啊?”

  徐念安一個躍身跳起來,衝著步六大吼道:“你除了打打殺殺,你還會什麽?有本事你衝我來,把我打死啊!”

  步六眼睛裡浮起一層薄紅,伸手一把扣住徐念安的脖子,恨鐵不成鋼道:

  “要不是你爹,你早就死幾百次了。”

  徐念安漲紅著臉,一臉痛苦道:“要不是我爹,你也早就死了,爹,爹,我的親爹啊——”

  步六的臉色頓時不大好看,手一松,咬牙道:“綁起來,讓他給我好好看著。”

  “是!”

  徐念安一聽要綁他,又往地上一躺,手拍著青石磚,扯著嗓門大喊:

  “你們快看啊,堂堂步家軍要綁人了,綁的還是他的義子……唔!”

  剛喊到一半,嘴裡就被塞上了一團布,兩人士兵壓著他,拖到板凳前。

  謝知非皺眉,“溫玉,這義子哪來的?”

  赫昀雖然剛剛被吼了一嘴,心裡有些不爽,但一聽“溫玉”兩個字,什麽不爽都忘到了腦後。

  “步六自己認的,據說是為了報恩。那混小子爛泥扶不上牆,步六讓他往東,他偏要往西,鬧很久了。”

  這邊低聲說著話,那邊板子已經開始,用的是大刀的刀背,小倌人疼得哇哇叫,眼淚鼻涕亂飛,嘴裡一個勁兒喊著“樓主救命。”

  玉笙樓的樓主是個三十出頭的妖嬈婦人,姓楚。

  楚媽媽心急如焚,想上前勸一勸,又忌憚這幫當兵的野蠻人;不勸,好好的玉笙樓多個冤魂,見血又晦氣。

  目光一轉,看到隱在暗處的謝知非,楚媽媽像見到了救星似的,大喊:
  “我的謝大人啊,求求您快出來主持個公道吧,玉笙樓開門做生意,哪有要打要殺的?”

  赫昀氣得眼都綠了。

  臭婆娘,就數你眼尖,回頭本世子挖了你的眼珠子當球踩。

  “承宇,別去。”他一把拽住謝知非。

  “你在這裡別動。”

  謝知非掙脫開赫昀的手,大步流星地走出去。

  (本章完)

第516章 能殺

“步将軍,請住手。”

步六驀的扭過頭去,見是個風度翩翩的世家公子,微微一眯眼。

謝知非走到他面前,抱了抱拳。

“五城兵馬總指揮使謝知非,請你立刻停止仗刑。”

步六面無表情地看着他,像是根本沒聽到話。

謝知非聲音厲了一層:“請問他犯了大華律例哪條法哪條規,步将軍要行私刑杖斃他?”

步六這才沉沉開口,“謝大人要管這閑事?”

謝知非目光與他對視:“要管,因為職責所在。”

步六眼中閃過一絲異色,伸手輕輕一擺,杖刑立刻停止。

名叫少棠的小倌人見自己有了一線生機,忙掙紮着擡起頭,沖謝知非大聲嘶喊道:

“謝大人救命,是徐公子主動來找我的,我就陪他喝酒睡覺,別的什麽都沒幹啊,不能仗勢欺……唔!”

嘴裏被塞了布條,小倌人就只能用手和腳拼命撲騰了。

步六眼一睜,兩道銳光像匕首一樣刺過去。

“謝大人打算怎麽管?”

“很簡單,我打算用華國律例管一管。”

步六第一眼看到謝知非,就知道這人出身世家。

再看他的年紀,又判斷出此人能坐上五城兵馬總指揮使的位置,一定是家裏走的關系。

他一身便服出現在玉笙樓,又判斷出此人也不過是個風流纨绔。

一個風流纨绔也想來管他步家軍的閑事?

“怎麽?”

步六嘴角露出些輕蔑:“華國律例規定我不能殺人嗎?”

“對,你沒有那個資格。”

謝知非眼中風雲湧動:“首先,這裏是玉笙樓,世人尋歡作樂的地方,此樓手續齊全,開樓之初就在五城司備過案,合理合法。”

“對,對,對!”

楚媽媽一見有謝大人撐腰,趕緊扭着細腰走上來。

“我們玉笙樓是規規矩矩做生意的。”

濃濃的脂粉味熏過來,謝知非嫌棄的皺了下眉。

“其次,既然生意合法合規,那這樓開門做買賣,講的就是一個你情我願。你義子上門尋歡,小倌人收錢陪着,一個願買,一個願賣。”

“對!”

楚媽媽沖步六一挺胸:“一個願買,一個願賣!”

步六挑起半邊眉梢,示意謝知非繼續說。

謝知非:“小倌人戲子出身,入此風流之地多半也是沒了法子,踐命也是命,步将軍一張口就要他的命,憑的是什麽?”

不等步六開口,謝知非手指往上一挑。

“退一萬步來說,就算小倌人該死,你這義子就沒有錯嗎?是誰綁着他進了這個樓的?”

楚媽媽插着腰,“沒有,是他自個長腳走進來的。

“既然是自個走進來的,那憑什麽步将軍只拿小倌人開刀?”

謝知非冷笑起來:“還是說步将軍仗着人多,仗着勢衆,就想欺負弱小?”

“說得好!”

隐在暗處的赫昀實在忍不住,鼓掌喝一聲彩。

句句都說到點子上了啊!

你步家軍牛逼哄哄沒錯,但哪有動不動要人命的?要的還是無辜人的命。

沒這個道理!

“步将軍保家衛國,自然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漢。但國有國法,家有家規,沒有哪一條大華律例上寫着說,将軍就能濫殺無辜。律例上只寫王子犯法,與庶民同罪。”

步六面色突然一僵,目光銳光四起。

謝知非眉間浸在一片暗影裏,半分懼色也沒有。

一支隊伍拉起來不容易,事情傳出去,壞的是步家軍的名聲。

“步将軍不如放小倌人一條命,把你義子帶回去嚴加管教,以後再也不必來這等風月之地了。”

一番話,有理有據,有進有退,最後兩句,還把梯子遞到了步六的腳下,讓他可以順着梯子爬下來。

這會別說赫昀,就是別的客人也在暗中稱贊,謝府三爺這人纨绔歸纨绔,肚子裏還是有點東西的。

然而步六只是冷笑一聲,然後一聲令下,“繼續打!”

什麽?

還要打打殺殺?

所有人發出一聲嘩然。

“步将軍。”

謝知非口氣悍然一沉:“步将軍是不想聽人勸了?”

步六突然笑了,笑容冷酷鐵血。

“這人今日,必死無疑!”

“那就請步将軍給我一個他必死無疑的理由,否則……”

謝知非上前一步,目光與步六對上,“五城兵馬司雖然是個小衙門,但也不能遇事不管。”

“對,我們玉笙樓也不是好欺負的。”楚媽媽一口銀牙咬碎。

一幫不知天高地厚的武夫,知道玉笙樓的後臺是誰嗎?

說出來,吓破你們的膽!

“理由是嗎?”

步六刀鋒一樣的目光露出不屑:“張奎,給他理由。”

張奎就是剛剛做手勢的那個年輕士兵。

他上前一步,朗聲道:“此人花名叫少棠,年紀十六,戲子出身,男扮女裝演青衣,三年前戲班解散,他賣身進了玉笙樓。”

楚媽媽一怔,“你怎麽會知道的這麽清楚?”

張奎沒理她,繼續道:“戲班的班主姓白,名柳,此人真正的名字叫帖木兒。”

“帖木兒?”

赫昀大驚失色:“異族人?”

張奎也沒理他,自顧自道:

“帖木兒的父親是鞑靼人,母親是中原人,少棠是他半路撿來的,細心調教十幾年,最拿手的不是唱戲,也不是侍候男人,而是竊取情報。”

話音一落,所有人都驚呆了,整個玉笙樓寂靜無聲。

謝知非瞬間明白過來。

這個少棠是故意勾飲步六的義子,為的就是從他嘴裏竊取到步家軍的情報。

小倌人是他的掩飾,他真正的身份是鞑靼人安插在華國的一枚暗棋。

“謝大人。”

步六開口的同時,大掌按下來,力道之重,謝知非差點一個踉跄。

“這個理由,你可滿意?”

謝知非想掙脫開肩上的手,步六游刃有餘的又把他按住。

這一舉動,激起了謝知非心裏的那根反骨。

“滿意,但我還要聽一下少棠說什麽,兵馬司不冤枉一個好人,但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。”

“不用聽他說什麽。”

張奎一臉傲氣道:“我們步家軍殺人,必師出有名,弄錯了,我把頭砍給他。”

說罷,他走到少棠跟前,居高臨下問:“我冤枉你的了嗎?”

少棠慘白的面容上浮現出心如死灰的表情。

顯然。

沒有。

步六故意手上一使勁,“謝大人,可還有話?”

這手使了內力,像座山一樣,要把謝知非壓下去。

謝知非後槽牙咬碎,才硬生生沒被他壓下去,“無話。”

步六:“能殺?”

謝知非:“能殺。”

  (本章完)